连子川在沙丘上挥舞着头盔,他能感到,那些红缨看到他时的兴奋,而当第一个士兵冲到他面前时,他从他眼中读到了希望。
是的,这是八百里的沙海,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能淹没一切的西令荒漠……眼前这个人或许不是天神,但,他们坚信他一定能带着他们走出沙漠。
连子川将踏雪营的士兵们又聚在了一起,指挥着他们将那些还半埋在沙中的同袍也救了出来。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列队清点了人数,有十名士兵失踪,李金文和的一名仆人不见了,当然,魏大勇也不在……
看着茫茫沙海,连子川不自觉的判了他们几人死刑……但是他还不能放弃,或者说不能表现出放弃的样子。他知道士兵对他产生信心的原因,但是他心里没有底,他知道这次不同于以往,他是军中年轻一代的代表,王理有意栽培,多年来立功无数,早已是军方中一颗耀眼的新星……但却未曾想到会在这最简单的任务中遭遇风暴,而他原本最坏的打算不过是露宿荒野碰上一两头野狼罢了。
派出搜索队伍,全力寻找踏雪乌骓。
这是连子川的赌博,失踪的同伴他不会丢下,但前提是活下去,要想活下去,必须找到踏雪乌骓,至少一匹!
连子川拼命的回忆着睁眼前马匹马奔走的方向,缩小范围后派出搜索队伍。万幸风已经停了,踏雪乌骓在沙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蹄印。
队伍沿着沙地上的蹄印疾速前进着,太阳已经开始西落……
“找马,将军这是何意啊?”
“踏雪受惊后,需丰水压惊,找到马便找到了水,连这都不知道你怎么进的踏雪营……”
“诶呀,原来如此,我都忘了。”
“可是找到水源后,怎么办呢……”
这也是困扰连子川的问题,但是现阶段来说,活下去似乎更加重要。
——
“六十三……师父交代的这历练,也太难了。”西禾道一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米色的斗篷已经被风沙打磨的又陈旧了一些。
正月十六日,他喝过一百二十二碗酒后,坐在酒馆外的长凳上,瞪着眼睛看了一晚上月亮。第二天什么都没带,便踏入了这片沙海。
独眼老板在他身后看了许久,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求死,还是?
西禾道没有喝多,也更不是人生最后一次,他以后还会喝数不清的酒,只是这次,是师父水镜交代的历练。
“去西令,造一百二十二口井,给大漠中最大那片绿洲里的大湖注满水,让湖下游的河再流一百二十二年。时限一个月,都完成了,便不再管你,许你云游四方。”
得到师父的许诺,西禾道难掩激动,十五刚过便拜别师父,下了山直奔哈察而来。到了哈察,先登了寄岛塔,遥拜了列位仙师,喝罢一百二十二碗酒便进了沙漠。
这井怎么开,都在哪儿开,师父也没交代,没交代的意思,就是随便开喽。西禾道第一天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出生在柔云山间,长在群山之中,从未见过如此广阔一望无际的地方。所以,当走进沙漠一阵后,他便开始了狂奔,每一脚都完全的踩在沙地上,沙粒灌入他的靴中反复摩擦着脚掌。他索性脱了鞋,光着脚开始奔跑,就这样,他跑了一整天,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安静的倒在沙海之中。他枕着双臂,仰面看着那不太圆满的月亮……
夜风微凉,月白似纱洒落,合上清风,如冰水一般铺过沙海,吹起了西禾道的发丝。十七岁的他,在这样一片荒凉的大漠,忽然想起了师父,他老人家是否会觉得孤单……做完这些事,还是先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再去看天下吧……
——
真正开始造井时,西禾道发现西令荒漠是一片神奇的地方,每当他引灵聚力生出一口井,井水便会满溢出来,不多时,便成了一汪泉,继而四周便生出树木,不多时,竟然一口井变成了一片小绿洲。
西禾道看了看自己捏着法印的右手,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的法力已经这样高强,早知如此,哪里需要磨练”,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道“若是师父老人家听到我这样说,一定又要拿冰丸砸我了”。
西禾道自然知道,这是西漠的灵力所致,他所做的,只不过是用灵力做下了一口涌水的井而已,而且这井还是有时效的……
原来打一百二十二如此简单,看来三十天是师父在吓唬自己罢了,看我今天便打他一百口!西禾道右足轻点,飞出了数十步,落地时地面上已经生出一口涌水的井来。然而这一次,神奇的一幕没有发生,西禾道愣了一下,回头再看之初生出的绿洲,猛地发现那绿洲便开始迅速的萎缩。他连忙又跳回绿洲,刚落地绿洲的萎缩速度便慢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便席地而坐,右手捏起法印,不多时,绿洲再次开始了生长。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刚才的荒芜之地已经生出了一片百余步的绿色来。
西禾道长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半个时辰前,他感到绿洲已经停止了生长。经过五个时辰与绿洲的共生,他现在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片绿洲的呼吸,在那泉水的深处已经有了一颗强健的蓝色心脏,正在蓬勃的跳动,。在与绿洲共生时,西禾道感到大漠深处有一股力量飘来,汇聚成了那颗蓝色的心脏,而那心脏又涌出无数涓流,沁入了自己体内。当绿洲彻底停止生长时,他没有长时间施法的疲惫,反而感到一身轻松,那些涓流,似乎化作精血在自己体内自由的流转,身体里的力量呼之欲出。
他再度右足发力,弹出十几步去,刚落地,他有些紧张的回头望了眼绿洲,还如刚才那般模样。
“好,那就再来一个!”
西禾道有些激动,毕竟这般场景,是他修炼时不曾见过的。他又连续发力,飘出了三四里,落地后便又照样引灵聚力生出了一口新井,捏起法印再度打起坐来。
这次,只用了四个时辰绿洲便有了之前的规模。
“这井越造越快,造完还一身轻松,一百二十二口有什么难的。”西禾道来了精神,又飞出几里,再落地时,又是一片绿色生起……依旧是大漠深处传来的力量,再次在泉水深处汇聚成了一颗蓝色的心脏,生出无数涓流飘向西禾道,在西禾道准备安心接纳这些灵力时,忽然万千涓流将他牢牢困住,一步步的要将他拉向蓝色的心脏。
西禾道忙运起自身灵力抵抗,他相信被拉过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双方便这样一动不动的僵持住了,西禾道催动全身的灵力,这才能勉强抵住不动,而此刻,他终于相信了师父不可能交给他简单的磨练。
进不能进,逃无法逃,这尴尬的境地,西禾道有些无奈。还在他对抗的只是那一缕灵力催生的这颗心脏,或许,只要撑住就能度过难关。
而事实也证明他想的没错,半个时辰的僵持后,他感到那来自那心脏的力量逐渐变弱,但以他的力量还不足以挣脱,但是已经不需要全力抵抗。又过去了一个时辰,西禾道感到那力量似乎已远不如最初了,他再次催动全身灵力,大喝一声……
霎时间那涓流一下炸开,四处飞散一阵后,又极速飞向上空,迅速形成了一朵乌云之后,轰的一声巨响,震彻九霄,紧接着,一阵瓢泼大雨落下,落下了这小小的绿色之中,而经过大雨的洗礼,绿洲也极速生长起来,直到百余步长宽方止,大雨也逐渐衰弱,第三片绿洲,就这样成了。
西禾道大汗淋漓的倒在被大雨滋润的绿洲上,他已精疲力竭,雨滴滋润着他的身体,也在恢复着他的力量,但他现在只想安静的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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