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米尔。我有一个玩伴,叫哈桑。
哈桑和我是喝着同一个女人的乳汁长大的。按理,我们之间的情义,可以称兄道弟。可我,从来就没把哈桑当成我的亲人。哈桑叫我少爷,他和他父亲是我们家的下人。
哈桑可以为我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我却不能。我习惯性的享受着哈桑给我带来的关怀和温暖。
没错,我就是那个自私鬼,怕麻烦的懦夫。我叫阿米尔。让哈桑引以为豪的伪君子,就是我。
每次家里来客人玩,我不会喊上哈桑。每次爸爸要带我和哈桑一起出去玩,我都会找借口告诉爸爸,哈桑去不了。或许正如那个莽夫阿塞夫所言,对我来说,哈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只丑陋的宠物。一种我无聊的时候可以玩的东西,一种我发怒的时候可以踢开的东西。
有一次,我们一起参加放风筝比赛。我赢得了比赛,哈桑为我欣喜若狂。为了去给我捡回那只蓝色的风筝,哈桑倾尽全力,直至流出鲜血。那片血,刺痛着我,也改写了我和哈桑一生的命运。
原来,我是如此的不堪,和哈桑比起来,我那样阴暗。看到哈桑陷在泥潭里,我却不伸手援救。为了我,哈桑受尽凌辱,却绝口不提。
而我,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灾难,却丝毫不敢发出求救信号,因为我害怕麻烦找上我。就是这样,我自私的本相无处隐藏。
此后,每一天,我是多么深切地希望,这件事,我可以假装不曾知晓,不曾看见。可是,内心深处,我的良心一次次烤打着我,弄得我心烦意乱。我到底是个怎样恶毒的人,如此污秽不堪,以至于自私到为了成全自己,抛下共同长大的哈桑。
我逃跑,因为我是懦夫。我害怕阿塞夫,害怕他折磨我。我害怕受到伤害。我转身离开小巷、离开哈桑的时候,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我试图让自己这么认为。说真的,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出于软弱,因为另外的答案,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觉得阿塞夫说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为了赢回爸爸,也许哈桑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我必须宰割的羔羊。这是个公平的代价吗?我还来不及抑止,答案就从意识中冒出来:他只是个哈扎拉人,不是吗?
我逃跑,不是因为我害怕,胆怯,而是我觉得哈桑一直在和我抢夺爸爸的爱。如果这次我撇下哈桑,那以后就没人可以和我分割爸爸的爱了。就这样,我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让哈桑成为了那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当我回首这一切,我看到自己心思意念里的恶,令我感到窒息。我企图逃避我的恶念,甚至希望哈桑从我的世界消失不见。
自那以后,哈桑搅乱了我的生活。我每天尽可能不跟他照面,并以此安排自己的生活。因为每当他在旁边,房间里的氧气就会消耗殆尽。我的胸口会收缩,无法呼吸;我会站在那儿,被一些没有空气的泡泡包围,喘息着。
曾经,我自以为是的认为,我生来就比哈桑高贵,我的一切都优越于哈桑。可是,如今我才明白,我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徒有一副皮囊。
我渴望回到过去,一切都重新开始,可是,当我做出那个不可逆转的决定后,我知道,我出卖的不仅是哈桑,还有我自己。
此刻,我不但没有为我犯下的错误深深忏悔,反而,我只想逃避我的恶,不见哈桑的面。而这掩藏的恶,只有我自己明白。何时,我才能承认我的错,不躲避哈桑的面呢?这捉摸不透的人性,每一天,都在敲打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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