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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记忆:再访“侃子王”张保成

家乡记忆:再访“侃子王”张保成

作者: 乡土中原 | 来源:发表于2022-11-26 00:05 被阅读0次

    去年秋天,我写过一篇《访社旗县郝寨镇“侃子王”张保成》的文章。从那以后,我和保成就成了好朋友。俩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还互通了几次电话,互报平安,互致问候,但一年来从未见过面,十分的想念他。

    虽然只是一面之交,但他的形象,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这是一个正直而快活的人。后来,我曾有机会去过他们村子,见过一些熟悉他的人,大家一致评论他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活宝”。

    保成是一个单身汉,自己家里的农活不多,农忙时节,常常是帮了这家帮那家。就连农闲进城赶集,他也要问问周围邻居“要不要捎着买点啥东西”,邻居们也乐意央他买个针头线脑什么的。若是三五毛钱,他就想自己垫上,可是,央他捎买东西的人家,哪里肯依?路费可以不出,捎买东西的钱,必须有一是一,一定要给的。不然,以后怎么还好再央你?这时,保成才笑着说“那我就拿着”。

    说他是“活宝”,是因为他侃子不离嘴。随便一句话,经他一句侃子,就格外有风趣。有人说过关于他的一个故事:有一天傍晚,他从村外回来,见一位邻居嫂子,刚从冒着炊烟的屋里出来,顺便问一句:“烧着哩么?”那嫂子以为问她是不是在烧汤(当地方言把吃晚饭叫“喝汤”,做晚饭叫“烧汤”),于是顺便答他一句“烧着哩”。接着,他又问了一句:“多少度?”那嫂子立刻反应过来:上了这小子的当了,随即骂道:“小心咬了牛舌头!”保成笑道:“小秃跟着月亮走——谁也没占谁的光,咱俩扯平了。”嫂子也跟着笑起来。

    今年秋天,为了了却思念之苦,我想再同保成见个面。为防扑空,先拨通他的电话。电话里传出保成的声音“是梁老师吧?”我有些不悦地说:“我跟你说过,我已经不是老师,只是个退休老头。要说老师,你才是我的老师,教‘侃子’的老师。”他连忙改口道“是是是,老梁哥!”我向他表明想见面的意思,不料他却一口回绝说“不行啊,老梁哥,见不成啊!”我有些愠怒道:“那算我自作多情!”他忙解释说:“不是我不想见你,只是吹喇叭的拉肚子——事出有因(屎出有音)啊!”他这一句侃子,使我明白错怪了他,忙问他“什么情况?”“因为村里出现疫情,敬老院封了。”紧接着他又侃了一句“喉咙里扎鱼刺——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他笑了,我也笑了。于是我也侃他一句:“你真是推着小车上台阶——一步一个侃儿(坎儿)。”俩人同时“哈哈”笑起来。最后,他说“啥时间解封,我立即给你打电话。”

    金秋十月,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如约来到保成所在的敬老院。到了大门口,隔着铁栅门我看见他已在那里等候了。见我从车上下来,忙迎上前,寒暄两句,一只手拉着我进院,另一只手伸出一个大拇指。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夸我身体,就说“身体还可以”。他又把伸出的大拇指向上举了两下,说“活过一百岁没有问题!”我笑笑说“借你吉言吧”。

    走过中央大道的时候,那里有七八个老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保成拉一个陌生人,一个个张大嘴巴露出惊异的目光,有两个还点头微笑,像是表示欢迎,我也点头还礼。渐近宿舍楼,猛抬头看见二楼红色墙体上有一行每个字一米见方水泥凝成的联语:躬于福地享高龄,有衣有食乐天年。我从心里暗自称赞这幅联语,它不就是这些老人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么?

    走进宿舍楼,我看到还是和去年我所见到的一样:墙壁、玻璃、窗台、楼梯,整洁,干净,一尘不染。这就是老人的日常生活啊!

    保成住的是二楼院民9号房间。房间内一如去年,窗明几净。一床被子,叠得有模有样。我问保成:“感觉咋样,还好吧?”“咋样?哑巴喝碗蜂糖茶——心里知道甜,嘴里说不出。”接着,他又说“营养好不好,看看脸色就知道;心里高兴不高兴,看看表情就知道。一个个红光满面,笑得合不着嘴,还用问么?”我说“城里的养老院,有些老人挺有意见呢。”他说“咱不跟人家比,人家是花钱买的,云彩眼儿放大炮——想(响)得高;咱这是一帮孤寡老人,无依无靠,是共产党送给的福,所以个个都乐呵呵的,芝麻地里出棵白蜡条——没说(蒴)。”

    话题时而又扯到侃子上,我说“我收集了四五百歇后语,可是说话的时候,老用不上,你却随口就能说出来,而且常常恰到好处,这是为啥?”“屙屎攥锤头——这是个自来劲儿。都是话儿赶话儿赶出来的,单想也想不出来。”我说“这也是天分,是个偏才儿!”“你们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啥天分?啥偏才儿?就是要饭里牵个猴——好玩。”他笑了,我也笑了。

    后来,我问他“你们平时玩啥?打扑克吗?”“不会玩。有几个人会打纸牌,不来钱,没意思,就好看电视。”“好看电视剧?”“古装戏,武打。对戏文,大杆杖吹火——一窍不通,有时候狼腿扯到狗腿上。看电视就看个热闹。”“你呢?”“我好看新闻”,他不无骄傲地说,“占一多半人看不懂”。他说这话我信,因为我早听说他是敬老院里的“年轻人”,今年才68岁。还有俩65岁的。半数以上80开外,还有俩90多的。这些人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干活儿,全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文化生活如此丰富。

    听说他爱看新闻我来了兴趣,就问他:“你可知道俄罗斯?”“咋不知道?俄罗斯正跟乌克兰打仗。这事怨老美,他小杆杖和面——两头捣。俄罗斯也是砍柴的过河——放不下柴火挑子了。”听他连侃了两句,而且句句照弦,想听听对乌克兰还能侃点什么,就问道:“那乌克兰呢?”“望乡台上打能能(“打能能”是方言,孩子在学习走路以前,父母为鼓励他学习站立,由手扶到撒手的一个过程,父母在撒手以后,常常会不住地重复一个字:“能能能…….”让他多站一会儿)——不觉死的鬼儿。(意思是:替人当了炮灰,死后还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既惊叹他对新闻的领悟能力,更惊叹他用歇后语这种特殊的汉语形式驾轻就熟的表达水平。

    渐近中午,我起身告辞,他再三挽留,我告诉他:“与朋友有约,改天再来讨扰”。他把我一直送到大门以外,握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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