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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奶奶是个聋子

嘿,你奶奶是个聋子

作者: 应逗逗 | 来源:发表于2017-03-13 23:41 被阅读0次

    是的,我奶奶是个聋子。

    聋到什么地步?

    如果你是第一次交流,需要扯着嗓门,一句话重复几遍,还要用手比划着做些能够描述的动作,三个要素几乎一个都不能少。

    什么时候聋的?

    打从我有记忆时奶奶就这样了。听父辈说,奶奶是被别人一巴掌打成这样的。被谁打的?说是奶奶的父辈,具体是谁,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总之不是天生聋,是被后天伤害的。

    她这个人啊,是个可怜的人。但是,她或许也是个幸运的人。

    还小的时候,一起念书的同村小孩一见到我奶奶就喊聋奶奶,在我面前就喊老聋子,那种小孩子的嘲笑深深地伤害着一个小孩子的心,甚至连成年的邻居也在喊,“老聋子”,反正就是“老聋子”家的孙女。我实在不想有一个聋子奶奶,就像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这种感觉要比贫穷更令我抬不起头。

    曾几何时,我并不是那么讨厌奶奶。

    在没念书之前,我所生活的圈子特别的小,大概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和隔壁镇了。实在不知,除了水库以外的水和除了田野意外的天地了。那时候村上的孩子还不会嘲笑我有个聋奶奶,隔壁村的高个子小孩还想不起来拿奶奶来烦我。我无忧无虑。

    奶奶那时候五十来岁,正是一个女人作为老太太最精神的年岁,还不能完全体会出衰老的真正滋味,所以啊,她总是不能闲下来。

    奶奶老家在镇上,若是那时候看来,好歹也是镇上人家的女子,只可惜是一个聋掉的残疾人罢了。小说里,这种人的命运多半坎坷,现实里,奶奶还真不算顺利。一个残疾人能嫁得了好人家嘛!

    后来,她嫁给了我爷爷——一个驮子。

    驮子配聋子,驮爷爷聋奶奶。从有羞耻心开始,这个称呼一直萦绕在耳边。邪恶的自己常常自嘲,呵,也真是绝了,残疾人大概也只能这样凑合着过了吧。爷爷穷又驮,奶奶耳聋残疾,谁也嫌弃不了谁,也算是那个时代生活的平衡点吧。

    说奶奶闲不下来,一者是因为她曾是镇上人,娘家那一带都靠卖菜做点小生意,自然奶奶也会种很多菜,乡下地不愁,后院用不完的菜地,一种就是一大片,蚕豆、苋菜、韭菜……还有特别难吃的菜,小时候一去奶奶家吃到那种菜就难以下咽,这不知名的菜不知种了有何意义,实在是难吃。那破房子的财产大概就剩那一大片菜地了。奇怪的是,倒没见她上街卖过什么菜,都留自家吃了,家里一没菜,妈妈就让我挎着个菜篮子去奶奶家后院摘,想吃啥摘啥,奶奶倒从不吝惜。那或许是她唯一能够引以自豪的事情,满菜园子好菜。

    二者是奶奶经常东奔西跑,尤其在春天和夏天。头上裹一块老太太惯用的绿色方巾,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垫着折好的蛇皮口袋,上面放一把小铁铲,水也不带起个大早就出门去了。爷爷通常是不管这老太婆的,只要早饭做好倒没什么可以发的牢骚。

    春夏的早晨,在乡下可谓最美最新鲜的景。一个老太婆起大早带着那些玩意儿做什么?都说是镇上的人,到底有一颗做生意的心。奶奶是为了采草药,然后晒干卖给那些草药站的人。一个矮小的老太婆,常常背一大袋晒干的野蔷薇、枸杞草、猪耳朵边子去镇上的草药站,然后上称,换回少的可怜的毛票零钱。我时常看到奶奶悄悄的从口袋里拿出沾满污渍和草药青汁的白手帕,卷成了一个圆筒的样子,然后把这个圆筒拆开,里面是一沓毛票,一毛、五毛、一块、两块……都是纸币,和手帕一样,被卷成了圆筒。倒没见硬币,估计是因为裹着重。奶奶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不久前在草药站用草药换来的纸币,然后把它们和手帕里的钱放在一起,重新卷成圆筒,放回手帕里。这次的圆筒比之前大了一些,奶奶看样子很开心,然后又开始捣饬起别的东西。她总是这样,种菜、采草药、瞎忙活,闲不下来。

    小时候时常想,奶奶有钱,为什么不买点好吃的予我和弟弟?不知道她那些钱都花哪里去了。

    妈妈是不喜欢奶奶的,自古以来婆媳似乎都多少闹点矛盾。两个人都识不多字,谈不上拿学识和度量迁就彼此。放到现在,即便读了很多书,也不一定都是大度和善的人。因而,根本没人怪她们,合不来就合不来吧,合得来才叫奇怪哩。

    说奶奶可怜,确是因为除了耳聋残疾以外,她嫁给了贫穷。有多穷啊,就是离开地就没法活下去的那种,爷爷在大队里上工挣那么点,还要养俩孩子(我爸和叔叔),一家四口哪里过得下去!爸爸说,爷爷和奶奶身子都重(简而言之就是懒,不喜干农活,更没有为家庭奋斗的精神气),正因为这样又常常交不起学费,爸爸初中没念完就退学了,穷到食堂两分钱菜汤都交不起,老师天天明里暗里让交学费,还拿什么脸面念书!是穷啊,几乎走投无路。

    奶奶倒还是个像样的母亲,快到过年总是忙活着爸爸和叔叔的冬衣,但她手艺不好,棉裤里面的棉花常常跑出来,要么全堆积在一起,穿的人冰火两重天;也会自己手纳两副鞋底,做些布鞋,但听爸爸说,总也不合适,让人穿的不舒服。作为母亲,好像略有欠缺,显得笨手笨脚。但是爸爸和叔叔依然很开心,视那丑陋的棉裤和布鞋为宝贝,怎么说也是母亲亲手做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和弟弟也终于成人,离小时候对于奶奶讨厌的感觉似乎也越来越远了。但是,奶奶确实不是可以指望得上的奶奶,所以什么事都得我自己来。

    说这话是没错的。她是个聋子,又身子重,如何指望得上呢!

    我还念初中时,爸妈远出东北,为得给我姐弟俩挣学费,因此我们一下子变成了留守儿童。比留守儿童更难过的,怕是无以作为依靠的爷爷奶奶了。爷爷几乎不管我们,他一个人住在他的房子里。奶奶和我们住一起,但是我并不觉得轻松。我时常一个人生着闷气,在想念爸妈的同时默默留着眼泪,我才初一,何苦让我遭这么些罪,想着想着就咬着嘴唇不停的抽泣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含着眼泪入睡的日子。

    初中的学校在镇上,家里骑自行车过去也要近40分钟,又因我矮小没力气,往往一有上坡就下来推着车走过去,所以从家里出发的时间早之又早。我最怕的是冬天和下雨天,人生最恐怖的天气莫不是冬夜里夹着风雨的天气了。

    冬天时候,床头的小猫头鹰闹钟一响我就得从睡梦中醒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早饭做什么,还是炒饭么?就吃这个吧,昨夜还剩许多饭哩。煤气灶灶台很高,常常炒完饭会觉得手酸。打两个蛋,放点油,一锅很没食欲的炒饭加一杯白开水便是我与弟弟的早饭了。奶奶那份,我有时候会替她做,有时她自己煮粥,我着急上学倒没那么多时间管她早饭吃什么,她总不会饿着的。吃完饭,骑着自行车去一家家约着同学一起上学,但多数情况我出门都显得太迟,别人早就走掉了。一个人走在漆黑一片的冬日清晨,望着远天边零落的星星,孤独无力感瞬间便可把我吞没,为了尽快逃离,我总是用尽力气踩着脚踏板,快点走吧,到了学校人多的地方就好了。

    在学校的一天怕是我最像孩子的时光了。出了校门,便又是一堆琐事。通常和同行的朋友在菜场分别,有时候他们也会等我一起。为什么要去菜场?因为家里要生活呀。奶奶的菜并不是之前的一大片了,后来种的越来越少,尤其冬天,很容易“断菜”。我从来不买荤菜,诸如鱼和肉,因为我不会做,奶奶做的我们又不是很敢吃,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主要我们还是怕不干净。奶奶有一点是好的,她会在我到家之前把饭煮好,电饭锅操作教她一次之后她竟也记住了,但是煤气灶她是不敢碰的,怎么教也教不会。没办法,做菜的事情便理所应当的落在了我身上。有时,我会很绝望,想吃肉又不敢吃,自己又做不好,所以中午学校食堂那顿我是不会放过的。初一的小女孩,好像并不是很有用啊!

    有时候的奶奶还是很让人钦佩的。比如家里养的鸭子眼睛肿了个肉瘤,奶奶会拿针和药给它挤出来再敷敷好,那挤出来的东西够我恶心一天的,不过没几天这鸭子倒也好了。她有一个让我惊叹的手艺:用稻草编草篓,一种底部平平的,篓身是圆柱形的,上面有一个圆形的开口,大到一只手完全塞得进去,奶奶常用它来盛放鸡蛋,夏天再把圆形口盖起来,蚊子便无所作为了。这样盛放的蛋不易散黄和破碎,常常可以放很久而不失新鲜。这是我除了她认识很多种中草药以外最敬佩的地方了。奶奶还会很多小玩意和小聪明,若不是她耳聋,定是个精明的女人。我和弟弟吃的“烧鸡蛋”便是她发明的。那是一颗神奇的蛋,神奇在于烧制技艺,就是用一根棉白线把鸡蛋最大围捆住绕几圈,线尾端多留些长度,再把鸡蛋和绳扔进大锅灶的火塘里,火塘里不能有火,就是烧完饭过一阵子还能看得到火星的程度。等过了十多分钟,拽着棉线的尾端,一下子就把鸡蛋拎出来了,蛋壳都烫糊了,白线倒是安然无事,你一定会怀疑这个手段的科学性,但是这鸡蛋却真是美味无比的,和煮鸡蛋完全千差万别的滋味,我和弟弟吃的心花怒放。之前说奶奶认识很多中草药,这是真的,很多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杂草,在奶奶这里都是宝贝。跟在奶奶后面,我也能认识几味中药了,像是枸杞草、野蔷薇、猪耳朵边子、野生小葱、还有一种开紫色花的低矮植物……虽不知他们能干嘛,但知道都是些好东西。春天吃荠菜饺子,夏天喝枸杞头汤,这是奶奶能带给我们的美味和快乐。

    因一次弟弟发烧,我手足无措,打电话给大姨让她带弟弟看病,等弟弟病好了,我们却不待在家里了,爸妈让去大姨家暂住,拜托大姨照顾我们。这以后,便开始了和奶奶的分别。奶奶还是住在我们家里,因为家里需要人照看家门,我们走后,家里只剩奶奶和一条大黄狗。那是妈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狗,刚来家里时吃不下饭,几乎就要死掉的小狗,后来养了几天竟奇迹般的活下来了,一转眼就长得很大了。由它来陪着奶奶和这个家。

    那以后,我很少回去,不用自己买菜、做饭,这日子真好。偶尔还会想起奶奶,或许她还是那样,种小菜、采草药,一个人这样过着吧。

    时间如流水,我在长大的同时很多人都在老去,奶奶是其中之一。有一年她在我们家摔倒了,鼻青脸肿的,若不是被人发现,真不知何时能得到救治呢!后来叔叔带她去市里看病,她也康复了。不过自那以后,奶奶越发不顺了,我大一的时候,她被查出脑部问题,虽没老年痴呆那么严重,但是精神时常恍惚,别人大声喊她,她也没什么兴趣应着两声了。她总是自言自语,对着墙角说很多奇怪的话,有一次我看的她拿着棍子使劲打墙角,嘴上还说着:快走,鬼东西。然后就说着我父亲和叔叔的名字,好像是说别伤害之类的。后来的几年,每次过年回家她总是这样的状态,一个人呆呆的,神情恍惚,自言自语时又像极了神经病。看到这样的奶奶,我是很心疼的。

    妈妈后来还是不错的,虽嘴上说着讨厌奶奶,但作为媳妇该做的也都做了。有次奶奶病情严重,爸爸和叔叔上班照顾不过来,妈妈就把奶奶接到我们租在六合的住处去了。因为靠着学校,可以照顾弟弟学习,虽然住的环境差,但还算方便。奶奶在那里生活了一多月。住在一起,问题是不可避免的。奶奶耳朵聋,年纪大了以后再怎么大喊也愈加听不见了,有次妈妈出去倒垃圾,没带钥匙,一阵风过来把门关上了,奶奶还在里面,妈妈扯着嗓子,使劲敲门都没任何反应,好在那是小瓦房子,妈妈冒险爬上围墙,又折腾了一番总算进屋去了。进了屋就对着奶奶一通发火,那样喊都没动静,万一围墙上摔下来怎么办!这不能怪妈妈,也不能怪奶奶,谁也不想会有这种事发生。奶奶缩在里屋的小床边,眼神无望。她知道妈妈不喜欢她,更不知道妈妈发什么火。

    许是那次事情给奶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一次趁妈妈不在身边,拿起收拾好的包裹就往后门跑,等妈妈发现时,她已经跑上马路了。妈妈担心路上车不长眼睛,万一被撞可怎么办!她追着出去四处找,好在最后找回来了,她像个孩子,特别紧张妈妈会怎么惩罚她,除了说两句,妈妈什么也做不了。奶奶之后一直嘟囔着要回家,要找我爸。后来身体没大碍,就送奶奶回去和爷爷一起住了。妈妈也总算泄了一口气。平安无事就好啊。

    后来就是每年过年和逢大节才能见到一次奶奶,又有次摔了一跤,奶奶便不能走路了,一只腿肿了好几个月,直到离开人世肿块仍没恢复。

    说奶奶是幸运的,也有原因。她福分不差,养了两个孝顺的儿子。爸爸初二没念完就退学了,出来就学了门手艺,这种技工一般被称为“篾匠”,就是用竹子编织各种竹制品,比如夏天用的凉席、菜篮子、筛子、簸箕、笾啊筐啊……家里这些都不用买,亲戚家也是,都是我爸编的。十几岁,去到人家做活,就在人家里编这些东西,有时候包一顿午饭,总算过得不那么拮据。叔叔也是,年纪轻轻就骑个大杠自行车或者挑着担子去到各个村里卖油条、馓子、麻花这些油炸面食,几分钱几分钱的挣。现在来看,这莫不是老头子闲着无聊才做起的玩意么!每次一做这些面食,我和弟弟就在旁边看着,炸好了先拿着吃点,总还算美味。后来时间一长就腻了,索性去都不高兴去看了。爸爸和叔叔,挑起了这个家,爷爷奶奶刚到中年就开始享受儿子所供给的福利了,你说奶奶幸不幸运?

    这一孝就孝了这么多年。或许是老天对这对老夫妻人到中年就缺乏干劲的责备,奶奶离世时没一个后代在身边,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眼。这个责备实在太狠心了。但听当时在奶奶家唠嗑的邻居说:没有任何先兆,你奶奶就那样趴在桌子上,我们以为她睡着了,后来才发现没呼吸了,就那样安安静静趴着走掉了……

    谢谢,谢谢没有让她如何痛苦的离开,即便没有看得到我们,但是只要她离开时不痛苦,我们就安心了。

    去年过年,奶奶还在,大年初一我和她都在门口晒太阳,她突然叫住我,对我说:“文文啊,奶奶要死啰!”我皱起眉头大声说了句:“死什么死啊!快点呸呸呸呸!大过年说什么啊!”就像长辈训斥晚辈,我喊不留情的大声训斥了她。她眼睛吧嗒吧嗒地看着我,继而转向别处,满是暗淡。仿佛在说:是的呢,没骗你。

    可真没骗我。三月底,阳光明媚的日子,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奶奶静静地走了。

    接到爸爸的电话是在3月29日那天的中午,刚从食堂吃完午饭,正打算和阿毛商量下午看什么电影,没想到一个电话带来整个世界的乌云,匆匆忙忙收拾两件衣服,买了车票就立刻打的去了车站。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手捂着眼睛默默哭了出来,好好一人怎么说死就死,奶奶果然乌鸦嘴啊。这不是真的吧。上了大巴更止不住,想着那些年奶奶的小聪明,就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对我没啥大贡献,但是她陪伴了我受苦的那些年岁,虽然过得不容易,但还算快乐的日子。想着想着,就愈发悲痛,咬着手指就这么在大巴里呜咽着,就这么死了呢。

    到奶奶家时,已近8点,老远就听到人群的喧嚣声,那房子灯火通明,若是平时真算得上热闹,可今天是奶奶离开的日子,她是见不到家里这么多人了。守夜就睡在棺材旁边,我一点也不恐惧,想着那里面的人会不会没死,又浮现“烤鸡蛋”和采草药的画面,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背过脸去,守夜的人都累的昏昏欲睡,我却可恶的清醒着。这算什么,凭什么这么难过,生老病死,不也是我有朝一日的归宿么!奶奶的归宿,我真没准备。

    其实难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直到现在爸爸还在自责的原因:没一个人给奶奶送到终,她没看到我们最后一眼……

    我现在时常责备自己,过年趁着好天气应该给奶奶再洗一次澡啊,怎么就没洗呢?不知为何,那年突然就怕麻烦了。以前不是每年都洗头洗澡的么?走的时候,也没让清清爽爽的走,这怪我。

    有什么用呢?斯人已逝,想那么多何用之有?都没意义了。好好活着,就好啊。

    原本打算3月29日奶奶一周年忌日写一篇生平忌文,苦于如今身体熬不了夜所以一直拖至现在,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精神不佳,特别想睡觉,每晚过十一点便不行了,估计是前阵子熬夜熬伤了,又缺乏锻炼,才是这副模样了。

    现在再面对奶奶未能见最后一面的事,我也放开了,不再愧疚和难受,不知不觉都过去一年了。我现在在苏州,生活安好,正努力工作,勿有所挂心。

    希望亲朋好友都健康幸福,合家美满!

                                                                        阿应

                                                                    2017.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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