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禧还在床上瘫着的时候,门口铃声大作,哪怕现在他不屑于起身去迎接来人。一来他困的要死要活,二来,他也不想见到那个讨厌的客人。
这会儿差不多半夜一点多。是,他总是睡得晚,可是这不是对方每次都在他刚刚躺下就来骚扰他的理由。尹千禧翻身坐起来,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落手的时候,腕骨磕到了桌子边缘。
“烦死了,你,”他挎着个批脸往门口一靠,“信不信我报警?”
“拜托前辈收留一下吧。”
什么前辈?什么收留?你也不是个流浪动物,就算你真的是,我家又不是收容所。大学辩论赛堪堪让我出丑,现在倒好了———一点脸也不要。尹千禧是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他把那门咣一声摔上,越想越气。
荣山霞失业的第七天。
后半夜开始下雨了。雨声淅淅沥沥,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气温也随之越来越低,冷的彻骨。
他蜷缩在公寓门廊的天蓬下,怀里抱着黑色背包,里边装着他最后的尊严。
头可破血可流,程序员的电脑不能丢,这是他老师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毕业那么久了,可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有这么一天,只剩下这么一点儿资产。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缩在薄风衣里,看起来也很卑微渺小。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额角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两侧,他只觉得冷,又冷又困。
“还不走。”尹千禧拎着把伞。
“真的没处可去啦前辈。”
“不想冻死就自己爬进来,我不希望明早新闻上出现某某知名DJ家门口一具……这种东西。”
他把伞往荣山霞怀里一惯,对方没撑住,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上。
屋子里很暖。暖得空气中似乎都蒙着一层橙黄色光晕,有甜腻的气息在弥漫着,门关上后,夹杂着洗衣凝珠的洁净味道扑面而来。
“喝啥。”
“……随便。”
平时咋不见你话这么少呢?他开开柜门,啥也没有,还剩一罐儿咖啡粉,因为太苦了,他买来就喝了一次,“白开水和这个苦的要死的,你选一个?”
“咖啡吧。”
半夜被叫起来,大明星的情绪也不好。荣山霞生怕自己再惹了他,忙不迭说:“我自己来。”
“甭整那有的没的!”尹千禧把勺子一摔,“你先去洗澡,别的我弄。”
头发很柔顺。他把吹风机的开关打开,在低沉的轰鸣声里轻轻叹了口气。又不是我家孩子,我干嘛照顾他呢?虽然自己也确实作为长辈,但是总归是没有这个义务的。
白色的陶瓷杯里倒映着他俩的影子。“你不嫌苦吗?我觉得真的不好喝。”
对方不答。
两人身材还是差了一些,尹千禧的衣服,穿在荣山霞身上就不合适了,“明天带你去买东西,钱呢我先给你垫着,以后记得还。”
“……嗯。”他小小的喝了一口咖啡,尹千禧把吹风机的电线一点一点缠回去,动作有些费力,他困了,但是心情好了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荣山霞看着镜子,看着镜子侧边的灯光照在前辈的脸上,白皙光泽的轮廓,勾勒出年轻人的眉眼。像绿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渗透出一点他看不清楚的东西。
好香。这是什么……什么味道?
淋了雨还安然无事的除了他之外别无一人。
光华在百叶窗上跳动,床铺干净整洁,尹千禧时隔两个点又一次坐在了电脑前。失眠了,又失眠了。没完没了……他一条一条稿子不断删删改改,一个音一个音修复,可是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出自己想要的声音。
“前辈还不睡……”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听起来委屈巴巴的,“我有工作。”
荣山霞慢慢的靠近他身后,冰凉的手指贴在肩颈上,尹千禧打了个寒战。俩人暧昧不清也不是一两天,他只是装作若无其事,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罢了。
“休息吧。”
灯光黯淡,电脑默认的屏保切换了两三次之后,终于不甘地黑了下去。咖啡杯里边凝结着一块白色晶体,化开了一半,还剩下一半粘在那儿,无论如何都掰不下来。
“前辈……咖啡确实很苦。”荣山霞半睡半醒间含含糊糊地念叨,尹千禧拽了拽被子,遮住上半身,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早已沉沉睡去。
这个傻逼,他真的不懂得拿个勺子搅和一下吗。
我给你加了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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