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但凡有人知道我出生在长江中间的一座小岛上时,都脱口而出一句“哇,鱼米之乡啊。”
抱歉的是这岛,更像是被人遗忘的失落之乡。不仅常常有人打它的主意,想把它改造成一座监狱。还常常有人“看透”它的结局,预言它终将会沉入江底。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关于有钱人会为它造一条桥的传说从未间断过,却也从来只是个传说。
而且,这岛既无鱼也无米。没有人打渔晒网,也没有人种稻收谷。这岛上产棉花,从小粒棉种到抗虫棉,从抗虫棉种到杂交棉,但是从来都卖不到好价钱。在这里,十年前,你能用15块钱买一条裤子,如今你还能买到。
这座小岛,东西4公里,南北18公里,形状像一艘船,看起来是恰到好处地从江中间长出来的。住在岛上的人,出行全都靠船,无论往哪个方向。
船,就两艘。一艘装人,一艘装车。一天都只有五趟往返,定时定点。最早的一班船,早上六点就会开始往县城方向开过去。最晚的一班船,随着冬夏令时在五点半和六点之间切换。这之间的三趟船,间隔时间就不均匀了。因此如果你哪天来到了岛上想离开的话,无论问谁怕是都回答不清楚下一趟船到底几点出发,只会告诉你,提前到江边去等啊。等是最保险的。
这世界上竟然有什么事等是最保险的?我都觉得天真。
我只知道,像我这样因为去县城读书反复离岛回岛的高中生,真是受够了这种等待。横在两片陆地之间的白色江面真的不宽,我都能看到对岸的石头墩子,还有堤上的两三棵小樟树。如果我也会凌波微步,踏水而行,就算用散步的我也能半小时内走到。但是我却必须在大脑都还没睡清醒的情况下就被我妈从床上拖起来,在麻麻亮的雾色中被送到江边,吹冷风,等船。
我望着江面,想象着江和海到底有什么不同,终究是徒劳。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对面的县城,我又怎么知道海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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