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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年轮》

作者: A林方文 | 来源:发表于2018-01-10 22:41 被阅读0次

    阳光底下,再不幸,再悲伤,再委屈的事情,都能够以人的胸襟和对生命的热爱而把它包容。在整个动荡的大时代里,运命乖张,生死离别,显得那么平庸寻常不可选择,像河水滔滔而流。有的人年纪增长了而心胸瘪缩了我庆幸我自己最终并不属于这一类人。

    这是郝梅多年以后写的书中的一段话,而这段话也是多年以后的王小嵩才读到的。生活戏剧化地将他们分开,在多年之后又让他们匆匆相遇又分别,却又在更多年以后让他们只得在文字中对话,更多的离别,韩德宝永久离开,王小嵩终于回来。这一次,生活似乎终于尘埃落定,然而它终究也没有许诺多难的他们一个团圆的结局,有些人终究是不可能再回来了,所幸剩下的他们仍然在一起。或许这样许多许多年以后还让他们依旧在一起是生活给予他们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最好的礼物。

    我也期待这样的一份礼物。人生如同旅途,我们总是会在许多驿站停留,总会结识许多许多的人。或许有不少你以为的莫逆之交,或许你以为你和某些人是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生疏的,或许你以为他们这辈子也一定不会忘记你,如同你不会忘却他们陪伴你度过的那段那么美好的日子。然而,时光一去不复返,我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他们,才突然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彼此从对方的生活中退场。每当此时,我就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为自己,也为他们,原来我们对生活如此不经意,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就和他们走散,以至于只能怀念那些仍然存于自己脑海的仅剩的温暖的回忆。所以,我懂得生活给予多难的他们的这一份礼物是多么宝贵,而我多么愿意在许多年以后也足以让生活给予我这样的一份礼物。

    人生就是一个见一面少一面的过程,我深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十分不舍她们的归去,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在这样清冽的下午离开自己所依靠的温暖。一旦回忆被勾起,便不能自已。是在初中吧,每个星期天总是要返校的,而我是最舍不得离开家的,哪怕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也是眷恋的。自从高中似乎已经习惯一年回屈指可数的几次家,直到现在也会在返校后有一些不适应,不过幸好每次那样昏暗的下午都是在公交车上度过,看着车窗外的川流不息,内心总是平静过头,感觉伤感。是在这样的似曾相识的心情下,读到了这本书。这样的时候,它给我的真是莫大的安慰。

    我想,我是不会忘记王小嵩。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有些自卑,脾气不温不火,对一切总是很宽容,并不爱憎分明,重情重义,总是太容易就感到自责。

    有个情节让我记忆犹新,他经历了许多之后从日本归来,回到家里看望母亲,老司机送他,在他走后,老司机说了一句,还行,还没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他回到家,看到弟弟妹妹们用假花来敷衍爱花的母亲,用旧家具装名牌家具来欺骗母亲,他顿时就觉得心里一阵发酸。我想,这是作为一个孝子对年迈的母亲的心疼,还掺杂着自己的愧疚。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而他却始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无法陪伴在母亲身边,那么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常年陪在母亲身旁的弟弟妹妹们?有时候,太多事就是这样让人无奈,有人置身事外尽情责怪,而只有深入其中的才能明白每个人在内心实在有太多不易。他终于在许多年之后在母亲身边入睡,他香香地睡了一觉醒来,却发现母亲不在身边,他起身走到另一间屋,也不见母亲。这是走廊里传来一声响——他急忙推开门迈出去,见母亲蹲在下一层楼梯的拐角处,正双手探扶着爬起,摸索地捡掉在地上的包子——而端包子的小盆儿已滚到了一层。我心里是有些发酸的,老人总是想尽其所能去呵护自己的下一辈,作为母亲的她是十分心疼这个长年在外的儿子的,或许有许多事她是知道的,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心让她佯装不知真相。她担心儿子醒来会饿,便端着小盆儿去买包子。她从不为自己出门,而为了心里疼爱的这个孩子而甘愿冒险。他心里会是什么感觉?无限自责,想要弥补这些年对母亲的爱。所以他带着母亲去外面吃饭,给母亲买许多真正的花放在家里。他希望这一切能够让母亲感受到他的爱,他希望这样可以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他希望这样母亲能够真的更幸福一点。然而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太快,他总是对母亲有所亏欠的,因为,他又要离开了。

    王小嵩走后,王母依旧坐在床沿,抚摸着那盆金橘。干枯了的手充满感情,好像在抚摸一个孩子,儿子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她心里很失落......一直都明白作为一个母亲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甚至是折磨,痛并快乐着。在年轻可以陪伴儿女的日子里,不得不因生活所需而无法陪伴在他们身边,终于不用为生计奔波,却是再也走不动,看不见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也无法有儿女的陪伴。因为他们终于不再如幼时那般依赖母亲,也终于不得不为自我的生计而奔波。母亲这一生永久地代表着等待,挂念和不舍。正如书中所言,这就是中国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中的平凡的、普通的、默默无闻的母亲们!除了她们的儿女,她们几乎终生一无所有。她们曾在贫困之中为中国含辛茹苦的抚养大了一代同龄人。她们最出色的品格,可能乃是对贫困生活的坚忍。除了她们的坚忍,她们无可依靠。这些已然苍老了的老母亲们,是中国的阿信。

    或许另一个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人就是吴振庆吧。他在他们这一群的人的成长以及生活中扮演的始终是一个老大哥的角色。他不怨不悔,义无反顾地守护在他们身边,让他们感觉安心。可是人啊,有时候就这样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好。即使是王小嵩这样自以为重情重义的人也会理所当然地责怪他当年不告诉他郝梅其实还活着的消息。然而韩德宝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吴振庆比他们大几岁呢,不过才三个月而已,他们都是爱情里的傻瓜,遇到什么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吴振庆却只因下乡时家长们的一句话——振庆,你最大,你要照顾这几个异姓的弟弟妹妹,他就好像记住了什么‘最高指示’,从此担当起老大哥的义务。如同韩德宝所言,他爱张萌爱到不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的地步,他们谁又像他安慰他们一样安慰过他呢?是啊,他们心安理得地在他的庇护下哭哭笑笑,却忽略了庇护自己的这个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他始终坚忍,始终为兄弟拔刀相助,在所不辞,哪怕他因为徐克出气而丢了包工队的工作,他也是没有埋怨半分。这时是韩德宝为他奔波,虽然免不了张萌的帮助,他终于被免去了牢狱之灾。是韩德宝帮他找了一份运煤气的工作,虽然很累,他仍然欢愉地接受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坚忍,心有兄弟,义气当先,却也不免狭隘。在最终韩德宝死去,永久离开他们这一群人时,他终于承认在徐克、王小嵩和韩德宝之间,一向偏向王小嵩和徐克,当韩德宝只是一个收编的异姓兄弟,在许多事上他并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而他也明白,这一切,韩德宝都是知道的,他只是一向装傻瓜。吴振庆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狭隘,然而他却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其实如果他仔细想想,他就会知道这么多年,无论是王小嵩离开还是徐克离开,只有韩德宝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甚至与徐克和王小嵩相比,他对他的付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我想,因为明白得太晚,所以他才会这么痛苦吧,几乎无法承受还未弥补这个亲密朋友一点点,却要接受他永久的离别。而韩德宝什么也没有错过啊,他只不过与他们交情晚一些,一辈子兢兢业业,不曾有过什么丰功伟绩,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因为朋友而失去了生命。这一辈子也未曾得到自己倾力相助的朋友的坦诚相待。吴振庆也是明白了这些吧,为韩德宝伤心,更为自己的于事无补而痛心。终于在他明白这一切之后,他终于感到自己太累了,他太期盼有个让他安心的朋友来站在他身边了。所以他无比想念王小嵩,无比希望他回来接替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大哥,却发现自己对德宝差得太多太多.......

    他们情感年轮的全部遗憾在于——当他们还不善于表达爱情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爱情已在他们的内心里产生了。现实的钉子冷漠地揳入他们脆薄的蚌壳,而他们懵懂且迷惘,同时自觉羞耻,不知怎么才能把它变成珍珠。他们本能地渴望,本能地排斥......

    爱情,究竟是什么。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为爱情受伤的人们,千奇百怪,却也无非是我爱你你爱我,我爱你你爱他。我爱你留在你身边对我是一种幸福,而我却忘了你究竟是因为爱我还是仅仅因为需要一个人的陪伴,而在那个时候那个人恰好是我。直到你不再在这片天空,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我才明白你其实并不爱我,你只是仅仅需要一个陪伴的人。而我却傻傻啊,傻傻地爱你,从十八九岁到三十多岁。这是吴振庆和张萌的爱情,我不知道称这为爱情是否恰当,也许它更像是一个人痴痴地一心付出。而张萌作为一个被爱者,是在经历许多起起伏伏之后才懂得珍惜他们这一群人,而她和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他娶了他并不爱的人,只是凑合。她几番周折,为了回城牺牲自己的爱情,又因为愧疚而拒绝的爱情,最终因为第一次犯的错而失去她以为真实的爱情,最终她也没有得到一份美好的感情。自此终生,她终于不再遇到如吴振庆一般对她的人。徐克年少时不曾爱过什么人,发达了也没有真正爱上谁,却遇上了小俊,此时他并不爱她,她给他的爱自由。徐克落魄了,因为太张扬,父亲因此回老家,他自己因为躲债不得不离开这个他熟悉的城市。多年之后归来的他终于懂得收敛,一心只当吃喝玩乐的息爷。小俊再次出现,他有相逢之喜,却又在差一点跌落谷底之后终于知道要珍惜。于是他决定和她结婚,从此安定。其实这样的爱情也并非不好,只是需要等待这么久,又有几人能做到。恰如之前很火的《何以笙箫默》,何以琛等了赵默笙七年,我们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喜欢这个温暖的故事。因为我们都知道身边这样的人太少太少。对于王小嵩和郝梅,自小两情相悦,青梅竹马,却因生活而被硬生生隔离开,他以为她死了,娶了另外的人,过得幸福。她默默地守护着毁了她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女儿,她是真的爱着这个女儿。而他还是因为一次意外相遇而知道她还活着,自此心里无限自责愧疚,他的妻子因为爱他而让他出国,却人不如天意,妻子出轨了,与他离婚。他在国外颠沛流离,几经周折带着一个有光环的日本名字回国。读到了她的书,也只得在书中与她对话。她此时已嫁作他妇,现在有一个疼爱她的人,有一个不富裕但却美满的家。从此,他们得知对方的消息也只在周围朋友的口中了。

    有的人想忘记,为的是重新开始;有的人却拼命回忆,为的是要种究竟。这是书中的一句话。所有的不快乐都是源于执念,忘不忘,追不追。而这些和情在一起构成我们多彩而多味的人生。

    这本书读完,是有许多许多感触的。最羡慕他们的是无论各自经历何种挫折,心都不曾改变,还能在对方需要时回到对方身边。他们是不幸的,生在那样一个动荡的时代,同时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友情是这个时代赠给他们的一份遗产,无论它在今后的日子里,对他们每个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而一个事实是——他们的这一代大多数人,正是因为依傍着这么一种友情,走到了今天,走入他们四十多岁的年轮,它已经结晶在他们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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