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聊一聊《阿Q正传》里最为人所知的情节---吴妈,我要跟你困觉!
话说阿Q平日里是一个老实受气、吃软怕硬的怂比。一天走在路上,遇到了他平日里很看不惯的“假洋鬼子”。为啥看不惯人家呢,因为人家有一条假辫子,在阿Q看来,辫子都至于假,那是不配当人的,老婆得起码跳四次井才能表明忠贞,不苟同假辫子。
于是他暗骂“秃儿,驴……”,本来只打算在心里嘟哝,结果说出声了。
“假洋鬼子”听到了,拿着棍子就打。
阿Q果断把手往旁边一直,指着旁边的小孩说:“我说他!”(这里好像周星星扮演的各种屌丝的行事风格)
“假洋鬼子”听完,啪啪又是两下。
阿Q被打得怂蔫蔫儿地走在路上,赶巧遇到了小尼姑。看到小尼姑,先是“呸”地吐了一口痰,然后伸手去摸人家的光头。
“你怎么动手动脚的……”可怜的小尼姑,连正当反抗都是涨红了脸挤出这么一句没有威慑力的话。
“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啦……”
酒店的人听到这句话,都哈哈大笑,于是在有人起哄的气氛下,阿Q就变本加厉,在小尼姑脸上拧了一下。
这一拧,可是让阿Q着了魔这一拧,不打紧,阿Q放佛着了魔似的,觉得拧过小尼姑脸的手指,好像滑腻腻的。连小尼姑骂他的那句“这断子绝孙的阿Q”,“子孙”两个字眼,也让他想入非非,觉得“应该有个女人,否则断子绝孙没人供饭”。
于是乎,本来严格遵守“男女之大防”的阿Q,自从手指沾“腻”以后,走在路上,看谁都是淫娃荡妇:尼姑,一定是勾引和尚的;女人在外走,就是为了勾搭野男人;男女讲话,那也是有勾当的。
阿Q在赵太爷家舂米,吃过晚饭,就在厨房吸旱烟。吴妈是赵太爷家唯一的女仆,洗了碗碟,就在长凳下坐下,跟阿Q扯闲天。
闲话家常间,阿Q情愫暗生说些什么“老爷要娶个小的啊,少奶奶八月要生了”之类的妇人家的话题。
阿Q此时满脑子都是“女人……女人”,突然,他跪在吴妈面前,“我要跟你困觉,我要跟你困觉。”
结果可想而知,吴妈放佛受到了天大侮辱,掩面而逃,阿Q也被赵太爷家的秀才儿子追得到处飞。
吴妈感觉受了奇耻大辱,阿Q被追得到处飞打这以后,阿Q也找不到什么短工了,而且未庄的女人,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似的到处躲,连年近五十的邹七嫂,也跟着别人乱钻。(鲁迅先生这个细节真是写得太搞笑了。五十岁的老嫂子,就不能跟着人乱钻嘛,谁还不是个被人惦记的女人呢)
后来,阿Q假装革命党,吓唬搞不清革命形式的乡人。飘飘然间,阿Q又开始异想天开,想着未庄的一群男女对他唯唯诺诺;想着去赵太爷家搬东西,想搬啥搬啥,连秀才娘子的宁式床也给搬来自己睡;想着未庄的女人,该睡谁好呢?
赵司晨的妹子,丑!邹七嫂的女儿过几年再说;假洋鬼子的老婆,跟没辫子的男人睡过觉,不是啥好东西;吴妈长久不见了,不知道在哪里,——可惜脚太大。
当然,结果是一个也没睡到。
世事变幻,曾经在未庄不可一世的赵太爷家被抢。阴差阳错间,阿Q被误当成嫌犯,作为典型,杀鸡儆猴。
进监狱,阿Q并不十分懊恼,他以为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要抓进抓出;
要去法场,他两眼发黑,有时虽然着急,有时却也泰然,似乎觉得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未免要杀头的;
被游街示众,不过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游街示众罢了。
绕去法场的路上,黑压压全是人,跟蚂蚁似的,无意中,在路旁的人丛中发现了一个吴妈。
很久违,原来她去城里做工了。
阿Q忽然很羞愧自己没志气:竟没有唱几句戏。他的思想仿佛旋风似的在脑里一回旋:《小孤孀上坟》欠堂皇,《龙一虎斗》里的“悔不该……”也太乏了,还是“手执钢鞭将你打”罢。他同时想手一扬,才记得这两手原来都捆着,于是“手执钢鞭”也不唱了。
“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阿Q在百忙中,“无师自通”地说出半句从来不说的话。
车子不住的前行,阿Q在喝采声中,转眼去看吴妈,似乎她并没有见他,却只是出神的看着兵们背上的洋炮。
上述就是阿Q跟吴妈之间的所有故事,捋完了这些细节,我们再来想想,阿Q为什么想跟吴妈困觉呢?
如果只是原始的情欲,那么阿Q最该惦记的人应该是小尼姑。在他眼里,小尼姑天生就是勾引和尚的。阿Q从一开始遇见小尼姑,就不仅是在欺负弱小,更是将小尼姑看成一个情欲的符号。至于他手上起的那层“腻”,也是因为拧了小尼姑的脸,让他对女人有一种“混沌初开”的意识。
在跪求跟吴妈困觉的那个晚上,是《阿Q正传》中难得的气氛不压抑的描写。没有人唬人,没有欺软怕硬,没有污言秽语。有的只是吃完晚饭,坐在厨房,悠闲地抽着旱烟阿Q,以及洗完碗后,坐在长条凳上,跟阿Q闲扯的吴妈。
大抵这一刻,真的太像乡村人家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场景。在这一刻,阿Q脑袋里想的不是什么“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一定是想引诱野男人”、“假正经”之类的,而是最简单直接的“女人……吴妈”,并且不故一切地跪在吴妈面前,“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
后来阿Q假得势,飘飘然间,想的是可以睡哪些女人,一番挑肥拣瘦之后,想到吴妈,“长久不见了,不知道在哪里”,原来啊,阿Q一直有惦记着吴妈。是男人本能地出于对自己没睡到的女人念念不忘吗?可是阿Q的看家法宝就是精神胜利法啊,没吃到葡萄,可指不定被他说得有多酸。那么,他真的是有在思念吴妈呢?
而阿Q行刑前,在人群中看到吴妈后的反应,大概真的是这个蛆一样的男人,一生中难得的动人之处。
“无意中,在路旁的人丛中发现了一个吴妈。很久违,原来她去城里做工了”。---久违了,吴妈,原来你是去城里做工,现在我知道你的着落了,放心了。
阿Q忽然很羞愧自己没志气:竟没有唱几句戏。---阿Q从来就不在乎志气不志气的啊。所谓精神胜利法,他就是那种被人打了,说一句打的是你爸爸,然后就可以很开心的人,怎么会羞愧没志气呢?
他需要这志气干什么呢?当然是逞英雄咯,没有什么比能让自己在乎的人崇拜自己更有成就感了。面对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没能表现一番,大概谁都会很羞悔吧:不管是年幼时课堂提问没答上来,操场上射门射偏了,还是成年后,面对人生种种的难,不管怎样,都要强撑。
于是乎,不甘心的阿Q百忙中,“无师自通”地唱了句“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转眼去看吴妈,似乎她并没有见他,却只是出神的看着兵们背上的洋炮。
阿Q跪求吴妈困觉的那章,鲁迅先生命名为《恋爱的悲剧》。在那个江南水乡秋天的傍晚,吴妈坐在长条板凳上跟阿Q絮絮叨叨,阿Q抽着旱烟,满脑子想的都是吴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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