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驾车来到了原野村口,雅娜遇到了一位故人。是圣赫文表哥。这个孩子,哦不能说是孩子了,他比小时候长得大多了,也瘦得多,脑门的发了皴的皮肤随着说话在来回伸展着,脸有些黑峻峻的,和受尽灾苦的平民并无两样。雅娜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什么亲戚,没人和她说过圣赫文表哥的父母是谁,他的族系和谱系之类的东西。
反正自己第一次见他是在童年的暑期,在上野郡的父亲宅邸的一层小屋里,她发现他时,见他模样小极了,小眼睛眯缝着好像没睡醒的样子,看着雅娜说了句“你好”,发音还是那种蹩脚的乡村英语,然后就缩在那个角落里不动了,他的模样看起来小极了,尽管他比雅娜要大两岁呢。
雅娜决心要和表哥畅谈一番,于是他们一行人到了村口的原野酒庄,说是酒庄不过是个两层的小酒馆,装修有些古典主义风格,门前撑着两根罗马柱,是那种丕土的,屋顶很尖,上面还有一个小球,再往上是一柄十字架,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闪烁着银光。
进了门,很清楚得看到正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柜台,旁边的左右地上都是那种特大的坛子,混小子们都挥着膀子拿着木桶在往里面灌酒。柜台后面是个架子,上面是一本本的书,不知道是账本还是其他,最醒目的是一本艾德少将三年版的《西雅托司圣经故事》,因为它最厚也居于最中央,好像它真的就是揭示人类命运的终极真理和指引人们生活的目标指南。
然后酒馆左右都是些散座,多是一群流氓(南苏地区的无业、投机人员,也有为明目官效力的民间眼线、间谍,还有一些吃喝嫖赌,危害社会的混蛋)在坐。自雅娜一行人进来,他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些姑娘,他们贪婪得用眼睛上下打量,有的看的发呆,口水直流。圣赫文表哥示意了雅娜几眼,她们往楼上去,可巧的要命的是,他们迎面便碰到了上野郡的明目官,要是平实雅娜是根本瞧不上这些混蛋的,可如今境遇如此,只能低下她高贵的头给这群狗东西让路。
那个明目官显然醉了酒,由七八个官兵扶着往下去,当他见了雅娜时在原地懵了一阵儿,伸手便抓向雅娜,圣露西紧忙挡在身前道“哦!多么高贵的手啊,我亲爱的明目官大人,我想他应该去杀敌人,而不是侵扰一位美丽纯洁的姑娘吧!” “混蛋!你这个八婆子,本官要毙了你!”明目官说着给了圣露西一巴掌,转手要去掏枪。
可怜的婆子没站稳台阶,往后趔趄猛抓住了扶手,才没至于摔倒,她右手捂着脸,满眼愤恨得瞪着他。雅娜和侍女们都吓得不敢说话,森西轻轻拽了拽圣赫文的袖子,只见他摇摇头,一脸的怂相。此时楼下的流氓们都起了哄来,他们迫切得想看一条人命是如何死在他们面前的,好像那个婆子和他们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身后的官兵也一脸的奸相,看他们年纪轻轻,身形和相貌姣好,未料他们的心都胜似于虎豹豺狼,也都在暗暗期待着枪响一刻。明目官已然把枪顶到圣露西的脑门,圣露西缓了缓心神,随着她的眼泪流淌同时,她毅然转身看了看圣赫文的脸,那是一种畏惧神情,看不出是为这个婆子担忧,而是“打死你后可千万别连累我”的东西在来回撺掇。
“哼!你这个八婆子,去死吧!”
“慢!”
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众人的眼睛都被抓了过去,明目官此时酒有些醒了,因为近日里上面下了令,不容许随意杀人、劫掠或恣意祸害美丽的姑娘之类,身为一介地方行政长官,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要随意枪毙一个婆子,他担心起楼上的人是上面来的长官,想着默默收起了手中的枪。而他身边的官兵和楼下的流氓们还悻悻然猜测是哪个倒霉鬼敢挡这个枪口。
众人看时,发现这是一位贵公子,衣着贵式华袍,两襟是狐裘连绒,头戴绅士帽,手柱文明棍,左手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古巴雪茄,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和这里的环境、氛围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应该说真的是他的到来使这里“蓬荜生辉”了。明目官认得他,应该说整个上野郡就没人不认得他,他是上野郡钢材及石油界的大佬,和政府常年合作的军火商,也是上野郡的银行家、慈善家及政府的座上宾洛斯.泽德先生。
“哦,我亲爱的泽德先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没什么,明目官阁下,只是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杀一个婆子呢?”
“嗨,我刚才是和她开玩笑呢,我怎么会随意杀人呢!对吧,这位美丽的小姐?”
“哦……哦,是的,不会的……不会……”雅娜磕磕绊绊道。
“哦,那就好,要不要上来我们再喝一点?”
“不了,今天喝的够多了,亲爱的泽德先生,我不打扰您的雅兴了,哈哈,哪天一定登门拜访,对的……”
这会儿雅娜几人退到楼下,把路让开了,明目官一堆人马便下了楼,由流氓们簇拥着出了门,他出了门口满脸愤恨得呸了口痰,接着一行人往上野郡走去。酒馆里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混小子们仍忙着灌酒,流氓们还续着没划完的拳,楼上的贵客们也纷纷落座,随意聊着附近的哪些贵族小姐又嫁给了政府的哪个混蛋等等。
圣露西余惊未散,由森西和露姆搀扶着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喘息,她的声音很大,活像一只蛤蟆在打鼾,以致于流氓们也不只盯着那两个姑娘的屁股,而是更多去看看这个奇怪的婆子。雅娜稍缓心神,想再去瞻望一下那位先生,也可以说是她的恩公,可是不见了,消失的无声无息,不着一点痕迹,他来之前这里一个样,他走后又恢复一个样,好像他根本没来过。雅娜有些落寞得看了看表哥,圣赫文则迅速恢复了神情,一扫之前的恐慌与错愕,显然他也被吓的不轻。
“哦,亲爱的表妹,一定不要惊慌,正如这里的治安状况还是蛮完善的,你看那个保姆不是完好无损吗?而且她的心神还受了我们伟大的明目官的历练,会更加处变不惊的,不是吗……”圣赫文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堆东西,楼下的流氓都没怎么正眼看他,但凡有抬头的也很轻蔑地扫视他一眼而过,生怕染了什么脏东西。
雅娜则满是疑惑得看了表哥一会儿,然后一帮人上楼。雅娜让森西她们坐在靠里面点的位置,自己和表哥对坐在靠楼梯北角的地方。别说,这里虽深处边陲,可这儿的环境真是不赖,就好比这张桌子是上好的陈年梨木打造,把身子歪侧过来,脸贴着桌子看,还可辨出其中的纹理、修饰,而且它的卯榫结构也只有一等一的木匠大师才能制作出来的,最为可叹的是四张高凳和桌子竟是一套的,尤为不易。再瞧瞧这墙上的挂的名句、油画和瓷板画都堪称上等艺术品,最当中有一副古苏邦西亚托斯圣像,那可真是一位伟大的人,他生于九百多年以前的古苏邦,那时候没有国家,人们劳动聚集的形式是部落,当然不是原始部落,怎么说?名义上就算那种分封制的国家吧,但那时候没有国家。
据传说西亚托斯目生双瞳,脚有六指,他善于著述及传达神的旨意,后来浑合部落的大祭司因触犯了神的法则,担心西亚托斯唤神典刑杀了自己,决定先下手为强,在一天夜里把柴垛堆到了他的屋外,然后放火去烧,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整烧了一夜也没有将火扑灭。第二天火灭了,部落首领去察看,只见一片废墟,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烬,但是有张硬木板床竟然没有一点事,最关键的是床上躺的西亚托斯也毫发无损,众人上前才惊醒了他,此时的大祭司惊恐万分,跪倒在地,请求西亚托斯及神的宽恕。
自那以后,西亚托斯便化身成了神,他一生著述丰富,只不过每一个历史时期的统治者的神职人员都撰写编改他的著作,而如今的《西亚托斯与德尔新政》堪称是极负政治色彩的肮脏的教民法典。而相比来说比较好的,没有很大程度篡改西亚托斯著作的是《西亚托斯圣经故事》(艾德少将三年版)。
雅娜和表哥对面而坐,他们聊起了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事情,两个无忧无虑的灵魂开始了碰撞,有几次雅娜恍惚了时空,在婆娑润眼中看见了当年的圣赫文与那些过往不及的青葱岁月。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只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已然长大,他说话不再磕磕绊绊,虽然言语仍是那蹩脚的乡村英语,但说起话来妙语连珠,幽默不断,每次都把雅娜逗得前仰后合,以致侍女总要提醒她作为贵族少女应注意礼仪姿态才有所收敛,但没一会儿又那般模样了。
可圣赫文又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悲惨经历来,其实也是些无关痛痒的遭遇,若一个妇女说出来倒觉得可怜,他一个壮小伙子说出来只觉矫情。可雅娜就是这么善良的姑娘,她见不得人家悲痛,也不忍见她自小长大的表哥如此模样,可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予,她见表哥总是在交谈中盯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她思索了一会儿取下给了他。
那是一串铂金嵌蓝宝石的项链,在这乱世中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圣赫文捧在手中显得高兴极了。圣赫文抬头看了看挂钟说 “亲爱的表妹,天色很晚了,你们早点进镇子吧,我还要去外面寻个谋生事由,我真心的祝愿你可以平安,你这美丽的姑娘!”
“好的,敬爱的表哥,愿西亚托斯庇佑你一路坦荡!”
说着,圣赫文在雅娜及姑娘们的簇拥中出了店门,他们就此分手,雅娜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说道 “这可怜的人啊,我想他一定会死在路途的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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