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

  一只微小的蚂蚁爬上了神坛。它将在这静谧又辉煌的地方参见神明。

  淡金色的圆柱耸立两侧，经文从邈远处传来。云烟中，神明端坐。他双目松弛的闭着，嘴角挂着慈悲的笑，浑身散出令人平静的光芒。蚂蚁凝视着不远处的神明，努力平复自己激动又紧张的心情。

  “您就是创世神吗?”蚂蚁小心翼翼的问道。

  神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张嘴，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是掌控万物的神明，可我不是创世神。”

  蚂蚁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那创世神在哪?”

  “这世界本没有创世神。”神明答道。

  “哦，蚂蚁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那么，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神明道。脸上是那仿佛永恒的笑意。

  蚂蚁看了看自己的前肢。其实它本不是这般样貌。它原是一个求道的行者，有着一双手、一双脚和一幅躯干。它靠着这些一步步追寻神迹。但自从入了神殿，便变成了这般样子。它试探的开口：

  “为什么我这么渺小?”

  “这世界由无数渺小构成。这是必然。”

  “但您并不渺小。您的身躯是我的数万倍，您所知晓的、所掌控的很庞大。”蚂蚁看着神明，道。

  “但这不妨碍我的渺小。”神明只是这样答。

  “那好吧，”蚂蚁没有纠缠下去，而是就此转了个话题，“您知道有什么是永恒的吗?”

  神明没有立刻回答它，只是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陷入了‘期限’引起的恐惧中，渴望寻找‘永恒’作我的信仰。”

  神明依旧没有回答，周身光芒波动，似乎表示他在思考。良久，他开口了：

  “我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或许是死亡。”

  “死神永生?就连你也不是永恒的么?”蚂蚁想起了自己阅读过的科幻小说，想起了死去的亲人，想起了那使他求道的画面——伴随着轻柔的讲解，星体陨落，光芒消逝，甚至黑洞也如烟花般炸裂后无影无踪，所有的一切在死亡里沉默……

  “我不明白死亡是否是唯一的永恒，那是推理后的猜想。我只知道我并不永恒，因此，我也不能得知什么是永恒的。”神明缓缓说着。笑容渐渐消逝。

  “那难道要我追求死亡吗?”蚂蚁喃喃道。

  神明宽慰：“或许你可以换个东西做信仰，比如当下。”

  “不!那太短暂了，什么都留不住，”蚂蚁有些激动，“我必须追求永恒，这样我才能留下痕迹，才能找到意义——”

  突然，它停止了有些疯癫的自言自语，抬头仰望神明。

  “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它的双唇微颤。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告诉我——”

  蚂蚁顿了一下。

  “宇宙的目的。”

  神明睁开了眼睛。金光从眸子里流泻。他望着远处的雾霭，竟也喃喃道：

  “是啊，宇宙的目的。”

  他又看向蚂蚁，仁慈中带着点别的意味。

  他开口道：

  “或许，永恒的除了死亡，还有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