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本书,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把心里的默念由普通话转成方言,你会发现,用普通话无论如何都是不够妥帖,不能出味的。或者,如果是那些民谣童谣,你不用方言,有些韵,就压不住了。一位朋友曾说过谈恋爱如果要用普通话有些关键时刻真是太不得劲了,看来真是如此。他的太太是同乡,大概相互间的情话可以行云流水,淋漓尽致了。
“一蓬风,吹到海中央”,这一蓬风,就把我吹回了年少时的老屋。久违了的乡音,堂前屋、台门头、沿阶下、后门口……如果你的老家临近“我乡下”,那些逝去的人和物又仿佛历历在目,在井边溪边,在堂前屋里,在沿阶下台门外,停留或走过,闲话或叫唤声,重在耳边响起。民国的风光民俗啊,就这么淡淡地、鲜活地弥漫开来,像夕阳下袅袅的炊烟,抑或是是飘过溪面的渺渺晨雾。
村人的纯朴或小鸡肚肠,热心肠与世态炎凉,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呈现出来,因为做人如此,都是世间的庄严和真贞。喜气总连着凄凉,如顿地炮轰轰烈烈响过后那洒落一地的纸屑碎末。只是想想如今的节庆,似乎只有热闹而鲜有喜气。所以热闹过后便剩冷清了。
诗歌与小曲儿,也无分高雅与低俗,只用来比拟不同时候的心境罢了。初去武汉时的踌躇满志,真是一派“春风得意马蹄欢”的景象,也有亡命温州时的胆颤心惊如履薄冰,如“黄鸟飞来立,动摇花间雨”。人生的跌宕,侥幸与自得,自负与谦逊,取巧与无奈等等,放在一起,没有矛盾和纠结,也并非交织。就如一路走来身上沾染的尘与土、汗与露。
以今世的观念论前人的是非,无异于关公战秦琼;人生同样也不是数学题目,可以用答案来验证过程。对于一个盖棺定论是坏人的人,如果他真实,会有人骂他不要脸;如果他粉饰,则所有的人都会骂他不要脸且虚伪。且真实,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勇气做到的。虽然时隔多年后,有思想的变化,也许此真已非全然的彼真,但这些变化,本身也是一种真实。
有人说自己不说假话,但真话也不会全说。这本书或许也若此。但以己心来揣度他人的理解达到自己的心安,有时未免有些牵强和一厢情愿。比如妻子临死,丈夫借钱不得,便连不回妻子病榻前,自在外边所谓“放下”,却说妻必会理解不怨。如果我是那妻,不说怨不怨,期盼和失望总归有的。可我这样想,却也是以己度人。
这是胡兰成的《今生今世》。
曾有人骂胡兰成在这本书里把什么都写出来,真不要脸。看来此人是只要一张道貌岸然的假脸。还有一个人经过对当时物价的推算,得出张爱玲寄给胡的三十万圆,折合当时一个普通工人83年的薪水,真是扯淡。书上写着范秀美当时薪水按谷子折价是二十万圆,而胡在淮南中学的薪水折价四十万圆。也许那人是张爱玲的粉丝,要替张的恩情抱不平,但也不能凭空生有,再说,如果是合计83年的薪水这样一笔巨款,你敢夹在一封平信里寄吗?这些结论大概都是心有成见的结果。
我也曾对他的为人抱有成见,故以前一直不愿看他的书。可他在书中写道:但对小时的事也只有思无恋。又有:真的好文章,必是他的人比他的文章更好。真是契合我的心意。
“今日相乐,皆当喜欢”,这是一个乱世中的人生哲学吧。十八相送也好,生死契阔也罢,竟都是被一句“佛地无男女情缘”棒喝,到底还是花开水流两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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