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当小工该许有二十多年了,如今他仍然是小工,而当下农村家家都是三间的两层楼房,这一点早已不再稀罕,沙贝村找不出几家土房子,而令人动容并愤愤不平的却是他老刘家的那座三间土房,十几年前为了遮丑,他在前面沿街也盖下了贴瓷挂红的新式门楼。门楼盖好了,门户也就紧衬了,过起的日月也就跟亲戚邻里一致了。只是这时间一拉长,老刘的年经便不好往下念了,无论过去他老刘两口子怎样在地里折腾,或是而今随众不把庄稼再那么当回事只一门心思的抓经济,却也还是无济于事,老刘可能都忘了他还写了一手好字。因他的父亲在旧社会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而他被其要求写大字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沙贝村家家户户的婚丧嫁娶大多都是把桌子摆好,把笔墨备齐,再上门专怡请老刘前来裁纸弄文。其实老刘都是在人家赶来请他以先已经在家准备笔和筹划内容了,老刘习惯用自己的狼毫笔,只觉得事主临时在村里商店买的毛笔甚不讲究,他的狼毫毛笔是他的老父亲留予他的,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和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在鼓动着他。老刘收拾停当戴着他的蛤蟆镜出门了,他虽然个子只有一米五八,但走起路来却总是秀才气十足、更显现出一些非凡的神采来。那种自信满满的正能量便一下子从他蛤蟆镜下面的单眼皮的小眼窝中散发出来。使得每一个见到他的同乡都忍不住要跟他打招呼,而且都恨不得给他的清高弯一下腰。老刘的人品可见不一般。其实老刘一点架子也没有,他的声音从来都是很小的,这好像一方面是由于他的老父亲对他的家教,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的身量小故而发不出激昂慷慨之声。老刘每到事主一家常见到桌上摆着一瓶尖庄或西凤酒,老刘看也不看,直到他忙完默默的离开后那瓶白酒还是那瓶白酒。
如今老刘仍然是个小工,以他的身量做个小工实在牵强,在加之他眼看就要到六十岁了,在三伏天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候,他正在晒的冒气发烫的水泥路上给经常叫他搭伙的同村大工老马家筛沙、和灰、供灰供砖,他的衣衫已经湿的透透并妥妥贴贴的贴着他的脊梁,而他那晒的苹果红的脖子上搭着一条擦汗毛巾,说是擦汗毛巾实际上哪来的功夫擦汗,有时眼睛被汗浸酸才不得已用得上它,也仅仅是随便抹一下罢了。在看架上的老马、手里的瓦刀似乎比他女人切菜的厨刀耍的更灵活,那是多少年集赞下来的功夫大招,他虽然是大工,但是也有个不成器性的儿子,如今他跨着平日里未曾迈开到人群里片闲的扭捏步伐却在架上灵活的像个猴子叮叮当当熟练温柔的敲着一块又一块的砖,他的神色动作打破了以往的那种常规式的逻辑惯性。
为儿子盖房娶媳妇的老马雇佣了比他处境更靠后的老刘,这也许是一种心理安慰亦或许是一种善意的相互扶持,而老刘的处境确实在火车的尾巴上。他们的儿子们如今都匀匀溜溜的三十大几都还没有对象,而他们拼了老命干的时候想到“宝贝”儿子便更有了力,现场配合的便更是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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