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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对联选萃:生意(二)

书房对联选萃:生意(二)

作者: 流水春风 | 来源:发表于2020-01-08 12:16 被阅读0次

        我们继续说“生意”。

        下面看成亲王(1752-1823)一副:

    不除庭草留生意,爱养盆鱼识化机。

        这一副据说是曾国藩先生撰写的。本讲“生意”一词,即源于此。此联前面讲过(点此查看),不多说了。

        接着看高剑父(1879-1951)先生一副:

    花影扫不去,草根锄复生。

        这里的“草根锄复生”,感觉比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更见小草的生命力。因为野火只会在地表以上烧,烧不坏草根;而锄草时锄头则会切入地下一指多深,会尽力将草根也切除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庄稼地里的杂草是要一遍遍地频繁去锄的。因为不管你怎么锄,过几天它总是又顽强地长出来了。

        写到这里,不由得想起陶渊明先生的两句诗——“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陶先生的功夫下得真不够呀。

        下面看何绍基(1799-1873)先生一副:

    小池已种鱼千亩,隙地仍栽芋百区。

        何先生是湖南道州人,童年大部分时间在农村度过。晚年辞官后,在山东、湖南、江苏、浙江一带书院讲学,前后长达近20年。书院四周也是乡下农村的广阔天地。因此,何先生对农村的感情极深。他写的对联,很多就取材于江南的农村生活(这一点很像他的湖南老乡齐白石)。这一副就是这样的。

        大家看,“小池已种鱼千亩,隙地仍栽芋百区”,就是典型的江南农村风光——一眼望去,泛着亮光的都是鱼塘;不适合种稻的零碎地块,芋头长得也很精神。

        想想何先生的晚年生活——无官场之逢迎,无衣食之烦忧,天天看着眼前的满目生机,真是“好安逸”噢。

        接着再看何绍基先生一副:

    阳坡日暖宜瓜地,阴岭天寒熟芋田。

        这一联“阳坡日暖宜瓜地,阴岭天寒熟芋田”,写出了两种植物的生长习性:瓜喜阳,芋耐荫。环境不同,生物的种类也不同。真可谓“不论平地与山尖,总有生命在繁衍”呀。

        下面看吴大澂(1835-1902)先生一副:

    池边古柳横当路,雨后新蒲长到门。

        这一副写得颇见高古意味, “池边古柳横当路,雨后新蒲长到门”,你看——那池塘边的柳树呀,就那么当路长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那遍地的蒲草呀,雨后长得太凶了,把家门都给挡住了。

        想想自己农村老家的宅院就是这样的。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每次一进家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满院杂草。看来你的地盘你要不做主,大自然就会全面接管、做起人家的生意了。

        接着看华世奎(1863-1942)先生一副:

    新篁抽笋添夏影,老卉乱发争春妍。

        上联“新篁抽笋添夏影”,感觉很清新——虽然写春天,但小小的笋尖仿佛已经让人看到了夏天的清凉。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春笋长得太快了,往往一、两个月下来,就能长出十多米高。

        下联“老卉乱发争春妍”,一个“”,一个“”,让人顿觉生机盎然、好不热闹。白居易有一首七绝《春风》,写的也是这个意味: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

        下面看冒广生(1873-1959)先生一副:

    池禽引子衔鱼去,野蔓开花上竹来。

        先看下联“野蔓开花上竹来”,“野蔓”的生机,需要依赖竹子才能得以展现。看来生物也有“借人之长、补己之短”的智慧呀。

        再看上联“池禽引子衔鱼去”,说的是——水禽妈妈带着一群水禽娃娃,浩浩荡荡去找鱼吃。

        大家看,这里的“水禽吃鱼”,就是一个简单的食物链。

        我们都知道,植物是自养性的,也就是吸收太阳的光能、自己养活自己;而动物是他养性的,也就是直接或者间接利用植物的能量来养活自己。

        从这个角度上看,人类正是凭借着自己的运气和智慧,成为了地球上食物链中最顶端的掠食者。我们的生机勃勃、繁荣昌盛,大抵皆源于“胜者通吃”吧。

        最后再看何绍基先生一副:

    流水点红桃雨霁,长林迸绿笋芽肥。

        先看下联“长林迸绿笋芽肥”,这个“”字下得太有劲道了,真是写到竹子的心坎里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因为在出土之前,竹笋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来积蓄能量。竹子长成后的直径大小与竹节数量,在出土前都要全部准备好。

        当然,也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充分的准备,才使得竹笋一旦“”出地面,就会像被压缩的弹簧弹开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笔者曾为此撰过一联:数载潜身积劲节,一朝傲首刺青云。此意于人生、于事业,或许皆有可借鉴之处。

        回头再看上联“流水点红桃雨霁”,其大意是——春雨过后,天空放晴,那飘零的桃花呀,就这样随着流水渐渐远去了。

        这,就是“流水落花春去也”,生机勃勃的春天就这样无奈地归去了。面对此情此景,多愁善感的黄庭坚曾经伤感道: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清平乐·春归何处》

        旷达乐天的苏东坡也曾经伤感道: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但是,梦断扬州的杜牧却没有伤感,他冷静地写道: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杜牧很科学,他说——新陈代谢是自然规律。你看,花虽然落了,但是满枝的果实长出来了呀。如果说姹紫嫣红的花朵是“生意”,那么星罗棋布的果实就更应该是“生意”了吧。开花,不就是为了结果吗?

        大家看——开花是为了结果,结果是为了生成种子,生成种子是为了长出植株、进而开更多的花结更多的果——这,就是生物基因的“生意经”。地球上的繁花似锦、人欢马叫,看似生机盎然、好不欢腾,其实都是给基因的传播生意在打工呀。

        我们看小麦、水稻,当它的种子成熟之日,就是它的生命凋零之时。古语云:老树著花无丑枝——老树之所以还有生意,那是因为它还有能力继续复制传播基因呀。

        英国著名文学家劳伦斯(1885-1930)先生,用文学的笔触表达了生命之美与基因传播(性)的关系:

        性是什么?我们还不好理解,但性必定是某种火,因为它总是能传达一种温暖、闪烁的感觉,而这闪烁变成一片纯粹的光辉时,我们就获得了美感。

        我们得承认性和美是一回事。如果你仇视性,你就是仇视美;如果你爱美,你就得崇敬性。当然你可以爱衰老、将死的美而仇恨性,但要爱活生生的美,你就必须崇敬性。

        如果说直觉是叶、美是花,那么性就是根。

        著名的进化论学者、达尔文的铁杆粉丝理查德·道金斯教授,在其名著《自私的基因》中,把这个问题给讲透了:

        所有基因都是自私的,每个基因都有各自的利益,这些自私的基因并不是生物用来保证自己生存繁衍的手段,恰恰相反,生物只是基因不断制造和传播自己的一个工具而已。基因才是自然选择和自我利益实现的基本单位,而不是生物。

        我们眼前一切的生龙活虎、争奇斗艳,都不过是基因导演的一场欢喜一场梦,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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