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青
倚着窗户坐下来,捧一杯清茶,静静地,我在了解窗子以外的生活。
莎莎的春雨滋润着万物,大雾笼罩着大半个中国,今年的春雨是否有些姗姗来迟,我也说不清楚内心的那一团惴惴不安是否追溯到那个偏远的村庄……
男孩儿皮肤黝黑黝黑的,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齿中间唯独两颗大门牙空着,每次见他都会逗他,说门牙再不长出来以后在学校没有女孩子和你一起玩,长大后讨不到老婆的;他都是嘿嘿一笑,一溜烟的跑的没了踪影,不到五分钟又在你面前晃悠了……男孩儿的笑容真的好甜,眸子里闪烁的尽是那份纯真和善良。乡下的路蜿蜒曲折,还有很多青苔,不小心就会摔的哭天喊地。如果要登山那路况更是不寒而栗,想想都后怕。我们几个跟着朋友的身后,每个人都会拿着朋友为我们精心准备的登山杖,要去登高眺远了,心中的激动不容分说了,大家伙儿此时的热情真的就像六月的阳光,炙热。尽管现在是春天。
我们一路的同伴相互搀扶着前进,尽管地势险峻,悬崖峭壁,伙伴们好像就爱这种征服的欲望,就爱和大自然挑战,一股脑儿的就想“一览众山小”的这种成就感,俯瞰整个脚下,尽收眼底,那山川,那河流,那村庄,一切的一切,站得高看得远吧。朋友说渐渐的理解了“高”和“远”是相辅相成的,也慢慢的理解了“高处不胜寒”的本意……看着他冻的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就像一个病入膏肓脱水的人嘴巴被粘住了张不开一样;表情也很惊愕……吓得我一哆嗦心里咯噔噔,不是这一次的岗位调动给打击的还没有回过神儿吧?一落千丈的感觉,那种难以控制的局面,此时他是无助的;失控是用中心权力的丧失去获取整个组织更大的活力和信息更通畅的流动,权力和信息同构的关系造就了他现在跌入谷底的处境……
“ 嘿嘿,叔叔,你在想你的家乡吗?”稚嫩的声音从山边柳树下传来。是那男孩儿。
“没有啊……小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因为山里有你的家呀?还有亲人呀?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山里呢?而且还有亲人呢?”
“每个人不都是一样吗?都是在大山里长大,而且还有妈妈,爷爷。他们都会等着我们回家的呢?”
这个朋友被男孩的话挑起了兴致,微微一笑,索性揽起他的肩一起坐在山顶的石头上聊了起来……这个举动让男孩儿有些陌生又有些兴奋…
“那你爸爸不等你吗?”
“我没有爸爸,妈妈说他去天国了,我们都上天堂了才会相见。”
“那你想他吗?”问这句话的时候朋友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里好像被吹进了沙子。
“想他,但是见不到他呀?”男孩儿低着头一边拨弄着那双黑乎乎肉肉的手指一边回答。“叔叔,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去天国找我爸爸呀?很远吗?是坐长长的火车还是坐飞机呀?应该是飞机对吗?可以飞到天上去是不是呀?可是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去找我爸爸了,他会带我去山上捉兔子,爬树上捉麻雀,去河里摸鱼,就像隔壁铁蛋儿哥哥一样……”男孩儿越说越开心,仿佛他的愿望要实现了一样,朋友则看着他沉默半晌,后面他说的什么他完全听不进去,仿佛只有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吹在刚刚发芽的柳条上嗒吧嗒吧的,他拉过他小小的手放入掌心,捏的紧紧的,好想做一次他的爸爸,一次也好。朋友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男孩儿爸爸本来是四川甘孜某炮兵连的一个小分队的队长,在2008年5.12汶川地震爆发后现场救援行动中被一次次的余震吞噬了他年仅27岁的生命,那一年的春天男孩儿才出生,他妈妈和爸爸是在对歌中相恋然后结婚,妈妈是个地地道道的彝族姑娘,朴实、忠诚、执拗……当年公公婆婆因为承受不了儿子逝去的打击双双卧倒,这一病就是七八年,多次村里人劝说让这个彝族姑娘重新找一个人过日子,她都拒绝了,靠着微薄的政府补贴过日子。
这个八岁的男孩儿只上了两年学,00后的孩子怎么和80后的童年还不如,甚至70后,他不知道哆啦A梦,不知道猫和老鼠,也不知道金刚葫芦娃,更不要说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了……多么有爱的动画片,他感受不到,在他的世界里,就是无穷无尽的大山和期待他回家的妈妈、爷爷,奶奶还有梦想中的爸爸,带他去抓兔子,捉麻雀,摸鱼,也许,男孩儿的幸福就是这样吧?
朋友告诉我们说他一定要帮男孩儿完成他的梦想,当一次他的爸爸,让他感受有爸爸的疼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以不用去天堂,也能感受爸爸带给他的温暖。当次,朋友回去村庄就去征求男孩儿妈妈的同意。几经劝解,彝族姑娘腼腆的用微笑回答了我们。真的是很不巧,朋友因为家里有急事当次没有帮男孩儿完成这个梦想,但是他承诺了男孩儿一有时间立刻就会回来带他去做爸爸应该陪他的事儿。
续上:
真的太糟糕了,朋友回去以后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看男孩儿了,从春天推到夏天,又从秋天推向冬天,四季更换,斗转星移,生活总是让他很忙,忙到他自己都忘记生活,甚至忘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个年头呀,两次的姹紫嫣红到粉妆玉砌,等的男孩儿两颗门牙都整齐的长出来,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等待会不会是停止不前了呢?男孩儿问妈妈,叔叔是不是在家里很开心,忘记我啦,他那里的山上有没有兔子,树上有没有麻雀,河里是不是也有鱼呀?彝族姑娘告诉他,叔叔那里没有的,只有他们那里才有的,叔叔肯定是像爸爸一样,肩上承载着重要的使命,忙的没有时间来看他。两颗大门牙长不长出来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在他的世界里根本不了解女孩儿和老婆是什么概念,他也不曾知道过。
两年来,小男孩除了上学,帮家里做家务以外,星期六,星期天都会去山顶他们曾经一起肩并肩坐过的石头上待上半天,不声不响……也许他在乞求上天,让他看见天堂,因为他很想他的爸爸,他需要那个宽厚的胸膛,男孩儿眸子里闪烁的依然是天真和善良。等不来那个承诺,小男孩真的要去天堂了,他看见了他的爸爸和他一样有明亮的双眼,黝黑的肌肤,带他去儿童的天堂了,一路上我知道他的笑容里一定会有泪痕划过……
朋友飞去那里的时候,即使长了一双翅膀也飞不到天堂,虽然飞机也穿越云层之上。小男孩在绽放娇艳艳的春色里,绿荫荫的山岚中,呼莎莎的春雨中,被春风吹散在云雾里,脚下的青苔坠落了他最后的等待。
此时,窗外一样雨不停歇,薄雾笼罩。春天在这样的日子还是来了,而且比往常更早!
注:(朋友的真切故事特做此纪念) 2015、3、18、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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