踵武前贤 泽被后昆
“天地君亲师”是中国人的信仰和寄托,天覆地载,父精母血,平凡如我等,“天地君亲”都不能选择,唯一可以付诸人力的是师生关系。“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师生之道于国人可谓大矣。
章黄学派素有尊师重教的传统,季刚先生虽为人狂放不羁,睥睨千古,但对自己的老师却始终执礼甚恭,每年大年初一,无论路途多么遥远,都要先给太炎先生磕头拜年,然后再回去接受自己学生的拜年。程千帆先生临终之时不问他本人全集的事,却对黄季刚先生日记的出版念念不忘。
弟子为恩师整理文集、遗著,本是中国学林的优良传统,恩师张汝舟先生早年就读于中央大学,受教于季刚先生,读书时即有“博及群书”之誉。先生著述三百余万言,生前出版数量不多,身后由弟子整理出版有《二毋室古代天文历法论丛》《二毋室汉语语法论丛》《二毋室论学杂著选》数种。先生曾自我评价道:“词不如文,文不如诗,辞章不如考据。考据之中,小学较优,小学之中,声韵较胜;天文历法,技而已矣,何足道哉!”这话说得极其谦虚,但可见先生治学范围极广,于小学、文学、经学、史学、诸子等均有建树,被先生视为“技而已矣”的天文历法更是独步一时,打破千古之迷障。于王观堂先生的“二重证据法”之上踵事增华,形成“纸上材料、地下材料”与“天上材料”合一的“三重证据法”,形成治学方法论上的重大突破。
汝舟先生著作等身,仅凭已经付梓的著述很难窥得先生治学之全貌。道锋是我的弟子,是汝舟先生的再传弟子,年轻有为,好学深思,占籍滁州。汝舟师暮年担任滁州师专顾问教授,并于此鹤归道山。现在由道锋整理汝舟先生的手稿,看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搜集整理汝舟先生的手稿是件极其辛苦的工作。汝舟先生身历清末、民国之乱世,建国后又在1957年“反右”时被错划为右派,至1980年始得平反,时年已经八十二岁。先生一生坎坷,手稿十不存一,使人不能不有沧海遗珠之叹。道锋上穷碧落下黄泉,搜集汝舟先生的手稿,又进行分类、排序,可谓“爬罗剔抉,刮垢磨光”,艰辛可想而知。
己亥年(2019年)是汝舟先生诞辰一百二十周年,《手稿集》的面世,可视为张门后学对先生的纪念。士林之中,弟子为老师整理遗稿的常见,再传弟子为太老师整理手稿的不多。道锋隆师而亲友,有古君子之风,于师道荡然,斯文扫地之际,发扬章黄学派尊师重道的传统,可见虽云师道陵替,风俗日薄,但古风犹在,典型尚存。手稿集之面世,必使学人藉此得睹先师学术之全貌,道锋古道热肠之举亦可为学界树一典范,于匡正世俗不无补益。两者同为嘉惠士林之举,余心甚慰。
是为序。
2019年1月7日
代闻玉师为张道锋师弟主编《张汝舟手稿集》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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