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如期来到这个烧烤摊前。
三年前,他跟阿慧便是在这里分的手。他不明白为何他们会在这个油烟满天飞的地方分手,一点都不浪漫,但阿慧并不在意这些。她喜欢吃烤串,大概,对她而言,边吃烤串边分手是跟一个男人情感走到绝境的最完美的ending。
阿海走向那个熟悉的位置坐下,胡乱点了些东西,并郑重地要了三瓶啤酒。他往杯里斟满了啤酒,还没等泡冒完,便一口往胃里浇了下去。他像是失去了味觉,尝不出半点酒的味道。他打了个嗝,嗝里裹着酒气,阿海闻到了,才确信自己喝的是酒,无疑。
那是他跟阿慧分手后的第一年,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方位,站在烧烤摊前烧烤的依旧还是那个稚嫩的男孩,头上顶着长长的往下斜的头发,斜的方向与往昔无异。分手一周年纪念日,他原本想约阿慧出来。阿慧推说有事。他追问她。她只简短回了句,别多管闲事,便挂上了电话。
阿海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只是忍不住想要去关心她。不求一起缅怀过去的时光,他不过想确信没他的日子,她依旧过得很好。
从她拒绝他出来的口吻听来,阿慧跟他分手的前一年,过得比他好。
阿海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银质铁盒,盒里整齐叠着几根手卷烟卷,是他早上出门前刚卷的,此刻还微微透着些人气。他从中掏出一根,隐约还能看见封口处他咧着舌头哈喇着口水留下的痕迹。他摸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古董打火机,他尽量装得像个绅士,好不让别人看出他的落魄。
烟卷在火光的炙烤下,像灵魂出窍般,烟雾绕着阿海,久久不肯离去。卑微如游丝般的气体,都比人衷情得多。
阿海一直认定自己在这段感情面前是清白无辜的。对于分手这件事,他单纯只是一个信息的接收者。阿慧提出的分手理由,他回想起来,还像是浮在半空一样,不真实。
你很好,只是我想遇到更好的他。这是阿慧的原话。
阿海只从里面听出他不够好。他明白世上有比他更好的人。只是没法接受他不够好。
阿慧那天没给他提供他不够好的线索。说完那句话,她便起身走了,背影的后面是阿海拿着一根烤串停在半空的二B样。
阿海半天没缓过神来,一直颠来倒去地想着阿慧所说的话。阿慧脑子向来转得比他快,他为了让自己的思维跟上她的节奏,啤酒一杯一杯地下肚,脑筋严重酒驾像是一曲山路十八弯。转了半天,他得出一个结论,这没准只是个玩笑,阿慧不过是在考验他。
于是他给阿慧拨了个电话,电话正忙,他给她发了短信,信上写:你刚刚是在跟我说笑的,是不是?
等待的过程总是让人焦急,阿海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短信叮的一声响起,把犹如惊弓之鸟的他吓得顿了一下。
屏幕上写着:谁跟你说笑了,我是认真的。别多想了,你也赶紧去找一个更好的她吧。
可是,世上没有更好的你啦。阿海回说。
阿海以为这话能让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束手就擒。他不懂什么叫过期无效。阿慧始终没有对他这句话做任何表示。
那天,阿海喝得烂醉,苦苦冥想这个女人离开的深层原因。他把一个女人离开的原因想得过于复杂了。
凭着酒劲儿,阿海让这个世界在他面前天翻地覆。
他踉跄着走在回家的路上,沿街的路灯灭了一大片,恋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好,找不到便找不到,这样他们便可以顺势就地野合,少了碍事的电灯泡。阿海此刻失了恋人,却让他找到了回家的路。
隔天醒来,已近中午,他想起还要上班,却又懒得亲自去。他想了十几种不用亲自去上班的办法,如分身术,找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完美顶替自己,让时间倒退到昨晚阿慧跟他提分手前彻底封住她的嘴,或者,让自己变弯,不给自己喜欢上女人的机会等等。后来,他决定还是给领导发个短信,坦白自己宿醉,不方便上班为由,请了一天假。
他胡乱吃了点早餐,或者说是中午饭,以便较好地维持生命,这样,他才有足够的余力打电话去质问阿慧。
这次,她的电话响了。听电话的是一男人的声音。阿海惶恐地挂断了电话,仿佛犯错的是自己。人情世故大抵如此,阿海用了一通电话,懂了。
他决心去找更好的她。
满大街都是女的。他却分不清谁是更好的。阿海想,要是人有一双火眼金睛能一眼看清谁是适合自己的人,那就好了。过程如果美好,才谈得上享受,不然,他宁可选择忽略。
三年的时间,阿海谈了两个女朋友,一个是同事,一个是朋友的朋友,最后都以分手告终。在阿海的恋爱史上,新添了两次甩了别人的经验。
《欲望都市》里,前任被说成一个幽灵。两次,阿海都情不自禁把身边的女人跟阿慧做比较,比到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他两次给那两个女孩的分手理由:你很好,只是我想遇到更好的她。
理由跟阿慧当初给他的一模一样,只是,同样一个理由,让她离开了他,却让他从此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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