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第二个秋天到来了。然而清晨太阳光穿透两层窗帘的热力，以及大巴窗外一路的碧绿，天空，夜晚海边的风带来的两种气味，湾仔与铜锣湾的人潮，一波又一波来袭却又仅是掠过的台风，总是给人一种身在初夏的幻觉。不过真正的秋天盖亦不远，去年写过这样一小段本留待成文却搁笔的话：
熱島的秋天，是在落葉鋪滿地上大概三次以後，突然地來臨了。剛剛適應好每天路上的汗流浹背以及室內的冰凍，一下子又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天氣就和情緒一樣，當你接近一端時，你就該相信接下來終將移入另一端，便也沒有什麼值得驚奇之處。
没错，春夏秋冬，这四季的轮换在这个星球上是自然不过的，均是平常，均可以是动物交配的季节。偏偏人总喜欢赋予平常以非常的意义，于是四季的声音有了气味、气味有了色彩、色彩有了声音，色声味都成为线索，时间在四季之间流动起来，一切有了开始和结束。
开始和结束并非有什么重大之处，只是于无声之处想象惊雷罢了，想象一个万物将生的开端，想象一个水落石出的结尾，想象变化，想象过去和未来，想象戏剧性和突然性，想象超越和被超越。
唯独忘了当下。
当下是一个那么容易被忽略的概念，每当你觉察到它的存在时，当下已经是另一个当下。当下是无聊的，当下是静止的，当下是无法控制的，当下是没有长度的，所以无法衍生出变化，完全没有信息量，当下是寂寞的。然而我们其实只存于当下。下一个当下存在的是下一个我们，我们甚至无法和这一个当下的自己道别。
既然当下如此虚幻，又何必再提？大概是因为提起的时候心中升起的那种无由来的喜悦。像是排队等车时大雨突然落下的辉煌，像是一阶楼梯传至全身的颤动，像是一缕傍晚的金色光线，像是进入胸腔时的柔软茶香，像是不停止旋转的漩涡。
在这喜悦中会觉得，其实真正不可掌控的是过去和未来，一个失去了可能性，一个有无数可能性，不如这一刻你闭上了眼、放下了所有好与坏的确定。其实这一瞬间才是最有戏剧性的。
我们若于每一个当下相遇，四季即使倒转，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奇之处。
20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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