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言:《桃之夭夭》——选自公众号损色言情
摘:他确是中了桃夭的邪。
作者:萝卜海
图片来自网络一 初识
初识桃夭是在乍暖还寒的三月。
那时初来京城的严庆正和一帮不太熟的世家公子聚在一起玩牌九。谁也没想到其貌不扬的他竟运气极好,几乎赢光了所有赌金。
那些输惨了的公子忍不住出言不逊,说他袖口鼓鼓囊囊,莫不是偷出老千?
随即命家仆弄开他死拽袖口的手,一根一根手指被掰扯,十指连心,疼得严庆直抽冷气。
就在他以为自己手指尽断的时刻,忽然听见那些家仆接连发出几声闷哼,一把伶俐的声音催促,“起身,快跑!”
那女子身穿白衣面蒙轻纱,露出的一双眸子却极好看。三两下功夫,她迅速扶住他,用霓裳做长绳跃下高楼,轻巧稳落于湖畔的轻舟上。
逃脱后,白衣女子松开了手,卸下原本蒙着的面纱,严庆此刻才知原来戏本里写的绝世佳人竟然真的存在。
“你为什么帮我?”他的目光充满疑虑。
“因我知你并非耍诈,你袖子里藏着的是如意坊的玉簪。”
“你又如何知道?”
“呵,我钟意那根玉簪有些时日了,本打算今日买下,结果店小二说被你抢先一步。”她言笑晏晏,灿若春华。
严庆犹豫片刻拿出簪子,递在她身前,“三月初十是我母亲生日,所以买了此簪。如若姑娘喜欢,拿去便是了。”
她摇头,“我怎好夺人所好,你如此孝敬你母亲,可见我没救错人。”说完,转身摇起船桨。
严庆望着她飒爽的身姿,情不自禁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首看他,却笑而不答,嘴角仿佛含着明媚春光。
他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别过脸去看向舟底的水纹。轻舟摇荡,他望见水里的自己,竟有点自惭形秽。
“桃夭,你可以叫我桃夭。”在他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告诉了他。顷刻,轻舟到岸,她轻盈跃上桥头,朝他挥挥手,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二 中邪
任他翻遍京城名册,也找不出到底是哪户大家闺秀叫桃夭。父亲说他是春日里中了邪,不求上进只思妖女。
严庆笑了笑,不予分辨。
父亲如今已经四十三岁,这般年岁才到京城做官,且还是做闲官,遂只好将满腔期盼全部倾注在独子身上。
那日父亲从宫里领取了青藤,命他在花园写词。
先前帝王想将生父追封谥号,满朝文武纷纷劝奏,唯独只有父亲附和帝王。严庆看着发丝几乎半白的老父终究不忍,替他写了一篇宣文。谁料那篇宣文竟深得圣心,父亲连升两级,遂后那些与神仙交流的青词便一俱全落在他身上。
春末,花园里的夜风微凉。说来好笑,他对朝政漠不关心,谁得势谁失势,他皆不在乎。
从前,他在江西受过旱灾,朝廷赈灾五万白银,可落在他们家中就仅剩五担米。如今,他又从那些达官贵人身上看见趾高气昂的官官相护。他不信这个王朝会有清官会有正气,就算有,也还没出世。
现今帝王醉心道术,他便帮着书写青词。老父溜须拍马,他也只是参谋一二。
世间太大,他管不了那么宽。
挥袖提笔,脑海又不禁浮现那袭白衫身影。在这肮脏暗黑的世界里,只有她是他的春光。
夜深,停笔。老父问他,“有锦衣卫当街辱骂我,吾儿,你说为父应如何?”
他将写好的青词附在眸上,笔墨印着夜云,幽深冷桀。他懒洋洋答道,“那便以牙还牙,叫他再也不能开口!”
他向来不是一个耐心的人,却为她等了三年。
三 重逢
斩杀锦衣卫沈炼时是初夏。父亲声称年迈,不愿再见血腥,便命他监斩。
那日正午,日头暴晒,集市口围满百姓。人人交头接耳:严党专横,欺压忠良。
他坐在轿子里剥开葡萄,一颗一颗淡然吃着。
他专横又怎么了?!如今的严府再也不是当初刚进京的乡巴佬,如今的严庆再也不会被人抠手断指。
他的心冷得像冰。
就在刽子手动手的刹那,人群中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跃出几名刺客。
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此刻。
吐出葡籽,吹响哨音,原本埋伏的杀手一一就位,趁此机会将沈炼同伙一网打尽。
也正是这尖锐的哨音暴露了他的方位,那为首的刺客竟直奔他面门。他拿出短剑,准备闪避刺入,却不想那人身手极其灵动,他仅刺开她的面巾,割破面颊。
再抬首,他惊在原地:她竟是桃夭!
他欣喜异常,“是你?”
桃夭亦认出他来,惊疑道,“你是严庆?”
他还未回答,她的剑再次袭来,此刻,他却没有躲避。
刀入胸膛锋进三分,抵在一个坚硬之物上。他掏开衣襟,告诉她,“这是我为你留着的玉簪。”
刀停,他欣喜地想将她拥进怀里,她却如惊弓之鸟,“不是你,你怎么会是严庆?”
“我的确是。”他苦笑,自知在京城他早已恶名远播。
可是将来他会待她极好。只要给他时间,他愿用余生要洗刷在她心中的印象。
“放了沈炼……”她望着他露出恳求的神色。
“为何?”他问道,心里已在盘算是否可行。
“因他是我丈夫!”
明明是烈日当空的初夏,却骤然滚来沉郁的乌云。片刻,大雨倾盆而下,他盯着她绝望的眸子,狠狠吐出,“不,锦衣卫沈炼当立斩!”
四 疯魔
难怪他三年来翻遍名册都寻不到她,原来她早就嫁做人妇,桃夭,竟是沈炼的妻子。
父亲说的没错,三年前的春日,他的确是中了邪!
可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想让她离开。他命人缚住她的手脚将其关在桃苑。
她诅骂他,痛恨他,以为这样的咒骂和仇恨会让他杀了她。然而,他却充耳未闻。
严庆耐心帮她清洗伤口,日日换药。
都说女子在意容貌,她一定不愿自己容颜残破。
桃夭误以为他贪图她的美色。她拒绝喝药,也不愿进食。
那灿若桃花的容颜瞬间苍白了许多,可她错了,即便,她的脸再也好不了,他也喜欢她。
他捏住她的下巴,以唇渡食,却被她咬破了唇。他哈哈大笑,掏出那支托人重新镶好的玉簪插在她的鬓间。
他疯了,他知道自己要疯了,可是他要桃夭,他只要桃夭。
那夜他喝多了酒,自己也不知怎的就去了桃苑。
他喃喃对她叙说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她睡着了。然后他放轻了语气,告诉她那年旱灾,他和父母靠食草为生的过往。
也许,他说得太过轻柔,她虽闭着双眼,眼角却渗出了灼热的泪珠。
他猜想,她心里也是有他的,不让怎么会为他流泪。
后来,他也不知自己是怎样覆上她的唇。她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他扬起她的后颈疯狂索取。她忽然就睁开了眼,“严庆,你想如此缚我一辈子吗?”
他急忙否认。她将皓白的手腕伸到跟前,血痕触目惊心。
他愧疚万分,难堪至极,抽出贴身短剑将绳索斩断。
她顺势躺在他的怀里,温软动人。
他情不自禁失去理智,下一秒,却被剧痛侵袭。
她手持发簪决绝插进他的眸子,“你杀了沈大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话毕,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往外逃去。
夜色深深,漆黑如墨。富贵堂皇的严府上下只闻一声惨笑,“桃夭,你逃不掉的!今日你刺我一目,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永远都会记得我!”
五 断魂
瞎了一只眼睛的严庆成为了京城的笑话。
可是没人敢笑他。彼时严家父子已然权势滔天,严党更是密布京城。
他和父亲都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他们竟从要食草的贱臣爬到了帝国的顶端。父亲心满意足,只求他能娶妻生子,让这滔天的权势与富贵绵延下去。
他笑了笑。
严府已经有他二十位妻妾,他的后宫比之帝王亦不逊色。那些妻妾里,很多是人妇,她们或许眉眼或许声音都与她有些相像。与她像,却终不是她。
他一直在寻她,可任他派出无数密探,花了如水的银钱,也寻不到她。
直至有人说,沈炼墓旁多了一座新坟。
他急忙前去查看,墓碑上用隶书写着沈炼之妻李氏。李氏?他不信,他不信她就那么死了,命人掘了坟,挖出残破的衣衫。是她那夜逃出严府所穿的,可他还是不信。
听闻沈炼有一幼子,他命人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孩子,孩童年幼,她怎会忍心自戕。
后来他才知那孩童隐姓埋名寄养在苏杭一户人家,那里是她的故乡。江南烟雨绸缪,他灰了心,命人在她的故居旁打造一所府邸。
要大,大到满城皆知。
要美,美到足以寄放他的思念。
如果有一天,她的魂魄回到故乡,会不会经过他为她建造的家……
六 末路
霸占王气之地,勾结倭寇,私建奢宅。当首辅弹劾他的奏折透过耳目报到他身前时,他还在笑。如今他日日饮酒,好似再也不能清醒。
父亲说,“吾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人人都让他逃跑,他却舍不得这江南叫做“桃念”的宅子。他请了很多道士,学着帝王虔诚的模样让他们在宅子里布下引魂阵。有一次,他好像真的看见桃夭:她在泠泠月色下,一袭白衫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他不肯远逃遂被首辅拿个正着。世人只知他一只眼残了,谁又知晓他的心早已残破不堪。如果他再也寻不到她,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斩首那日,天空晴朗异常,像极了很多年前的三月。他被人押赴刑场,忽然,在人群里睹见那容颜苍白的女子。
她遥遥站着,牵着幼子。
他怔怔望住她,直至身后刀起,他才轻声道,“桃夭,我等了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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