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爱（3）
秋雨第二天就上了班，由线长教她怎么插电阻。冬阳再休半天假，送如意去饭店。
在路上，冬阳告诉如意：他们厂每个月休息两天，两个星期休一天，他休息天就会来看她。
如意怕饭店不允许，叫他别来，还像以前一样写信，还是一个星期写一次，如果有什么事，她也会写信告诉他。她说：“现在离得这么近，同在一个城市，信一定走得很快的，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慢。”
“那我每天给你写封信！”冬阳说，其实他很喜欢给她写信，在信上什么都可以写，什么都可以说，不用怕难为情。
可如意不好意思，她说：“那也不用，还像以前一样就好，省得让人家取笑。”
话虽这么说，但如意还是喜欢冬阳多写信的，她喜欢看冬阳的信。因为冬阳是一个很能用笔头表述事件的人，他能把普通的一件事，写得幽默而风趣，并且浮想联翩，常常能让她看得忍俊不禁，读他的信，完全是一种快乐和享受！
公交车上人很多，挤挤挨挨，正是上班的高峰时段。尤其到了站点，下的下上的上，人流如潮水一般涌动。冬阳紧攥着如意的一只手，手臂挽着她的手臂，丝毫不敢松动，生怕一松动，如意就被挤走了，挤散了！
好不容易到了站点下了车，可还得再换一辆更拥挤的车！但他俩却很开心，他俩一直手牵着手，臂挽着臂，身子挨着身子，并且是那么自然，那么不需顾忌。这是第一次，从没有过的亲蜜接触、亲蜜无间！可不必像上次在家乡，连并排走路都不敢。如意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和甜蜜！她看到冬阳脸上也洋溢着的快乐的笑，她都想哼起一支赞美的歌了！
如意果真被安排在了后厨当勤杂工。
既是勤杂工，顾名思义就得是一位勤勤恳恳、跑前跑后，各样事情都得抢着干的杂牌员工。她没有固定的岗位，刷锅洗碗、拣菜洗菜、宰鱼刮鳞 、打扫卫生、清理垃圾……哪里忙不开就奔向哪里去，像个救火队员，每天从上班到下班，如意是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时令虽已是秋天，可她身上的汗水整天都没干过，一双雨靴套在脚上，里面也是潮潮乎乎，把脚都泡肿了，晚上靴子都很难脱得下来，可因为厨房间的地面上水湿淋淋，又不得不穿雨靴！
这是一家虽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饭店，分上下两层，一楼接待散客，二楼主营宴请聚会。因为地处闹市区，所以生意很好。
十多天后的休息天，冬阳来看如意，见她瘦了一圈，眼眶都凹了进去，一双手变得糙糙拉拉，被水浸泡得发白脱皮……他心疼不已，鼻子发酸，眼里都噙上了泪珠！他握着如意的双手，使劲地揉搓着，似乎想把那层糙皮搓光滑！
这是下午难得的两小时（包括吃午饭）休息时间。他俩坐在离饭店不远的一座公园里，公园很小，巴掌大一块地儿，人却不少，都是些遛鸟、打太极拳的大爷和闲聊、结绒线的大妈们。仅有的几条长椅都被他们占去了，他俩只能坐在一棵大树的石围栏上。
“秋雨怎么没来？她好吧？”如意问，她有些不放心秋雨。
冬阳说：“我没带她来，她要来了，我俩又说不成话了！她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个百搭儿，已经把她们车间的人全混熟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怕她乱交朋友，交错人！”
冬阳说：“你就放宽心吧，她是个能捉鬼卖钱的人，谁还骗得了她？我们两个加起来也及不上她，哪需要我们为她操心！我昨天告诉她，今天晚一点来，反正你要到下午才有空见我们。她信了，我趁她早上睡懒觉，就先溜了！”
“啊，你太坏了！不过她可不是好惹的，回去定饶不了你，有你的好果子吃！”如意吓唬着冬阳，又问道：“你这么早就来了，那你先前去哪儿了？”
“我去市场上转悠了一大圈，又在街上东逛西逛……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冬阳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纸包，神秘地背过手去，然后又伸出右手在如意面前，他摊开手掌，只见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盛开着的深红色的玫瑰花吊坠，玫瑰是用玉石雕琢而成，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用一根细细的红丝绳穿着。
如意的眼睛一亮：“啊，太漂亮了！”
“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如意取过玫瑰吊坠，欣赏着，爱不释手。
冬阳见她如此喜欢，很是高兴，他说：
“我来给你戴上吧。”
“不，先让我仔细看看！”如意又拎着丝绳，让坠子在眼前晃动，午后的太阳光照过来，把吊坠照得红光四射，闪烁的波光晶晶莹莹照花了如意惊喜的双眼：
“哦，太美了！一定很贵吧？”她从心底里又发出一声感叹，微微地闭上双眼，用心来慢慢享受它的美！
在如意享受着玫瑰美的同时，冬阳却在痴痴端详着如意那张被玫瑰映红的美丽的脸庞！他被如意的那句：一定很贵吧？猛地刺了一下，心一紧缩，脸上不自觉地透露出隐隐的内疚！
如意正好睁开了双眼，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冬阳脸上的表情，不禁心一沉，不安地道：“你怎么了？你似乎有些不高兴！”
“没有！”冬阳避开如意的眼睛，可又不忍心欺骗如意，便低下了头，嗫嚅道：“我，我只是看你高兴，心里有点儿难受！因为，这，只是我从地摊上买来的！它，不值钱，我……”他抬头望一眼如意，又赶紧低下头，咽下了后面的话。
如意怔了怔，把身子靠紧了冬阳，把一只手搭到冬阳的手背上，张开五指握着他的手背，低声地说道：“没事的，你不用难过，地摊上买的就地摊上买的呗，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它漂亮就行了！你看，它多美！来，你帮我戴上呗！”她把那只吊坠交还到冬阳手里，又把头探向冬阳的怀里去。
“你不嫌？”
“看你说的？你买的东西我怎么会嫌？更何况，它是这么漂亮，我喜欢还来不及哩！”
“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如意的眸子如星，亮晶晶的。
冬阳放心了，他帮如意戴好吊坠，又把它在胸前摆摆正，趁机亲了一下如意的嘴唇，把如意羞得又是满脸徘红！
她娇嗔地剜了冬阳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问冬阳道：“是了，你爸爸的病完全好了吗？”
冬阳一怔，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的病？”
“汪艳梅告诉我的，她说，如果不是你爸爸的病，你就不会退伍了！是这样吗？”
“确实是这样，我想留在部队，我喜欢当兵。我还年青，不想离开！可我爸病了，家乡又治不好，家里虽然有哥哥，可他已成家另过，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压力也挺大的！我还有弟弟妹妹在上学，所以只好选择退伍回家！我们老班长听说我也回家了，就来信邀我来上海，他又在上海找了医院，联系了医生给我爸爸治病，这不，我爸今年已经能下地干些轻活了。我把分得的土地都给了我哥嫂种，只叫他们给些口粮就行，我在这里上班，挣到的工资，可以维持两个弟妹的学费，还有，我弟弟明年就大学毕业，好出来工作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冬阳说得激动起来，他好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一双眼晴灼灼闪光：“以后，我一定给你买一只最好的玉坠！”他充满信心，捧起如意的双手，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如意，我们今年春节回家就订婚好吗？春节我们厂会放十天假。如果你愿意，明年端午节或者中秋节，最晚明年春节吧，我们就结婚，我们厂长说了，只要我们结婚，就会给我们一间单独的宿舍住。你也看见了，我们厂正在扩建，今年已经增加了一条流水线，等新厂房建好了，我们还要开发新品种，我们会在这里大有可为的！我想啊，我要好好赚钱，以后在上海买一套房子，把我们也变成上海人！”
“你也想得太美了！”如意笑了，她说：“我们的户口又不在这里，能在这里买房吗？再说，这里的房子一定很贵！”
“不怕，事在人为嘛，或许美梦就能成真，一切只会越来越好，就像现在这样，我们以前能想得到，我们会有一天，能来上海工作，在大上海的公园里相依相拥，憧憬我们幸福的未来吗？以前我们农村人要想进城工作，只有两条路可走，男的上大学或参军，女的上大学或嫁人，可是，女的能嫁个城里的什么人呢？我有一个表姐，书读到初中毕业，在当时已经很不错了，而且相貌无论在学校还是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可为了脱离农村，却嫁了一个城里的歪脖子，为他家做牛做马受欺负不说，还要被他家人看不起！可现在呢？只要胆子大，谁都可以进城来工作！就说我们厂吧，招的工人几乎都是农村人，来自全国各地……”
冬阳说的又何尝不是现实？如意想：她们饭店里的员工，几乎也都是从农村来的，也没什么文化，有一位专门洗碗的女工，三十多岁，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不照样进了城，像城里人一样，每月拿上了工资，还有奖金。
那还有什么不能变成现实的呢？如意也像冬阳充满起信心，她伸出手来，与冬阳击掌为盟，她说：
“那好吧，未来如此美好，我们都努力挣钱，争取把这一切都变成现实！”
她笑了，笑得眉眼如花。随即，她又站起身来，对着那棵大树说：“我们祈祷吧！”她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好，我们一起祈祷！”冬阳也学着如意，与她并肩祈祷起来。
终于，两人都憋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冬阳更是无法压抑，“哈哈”大笑，引得公园里的人纷纷朝这里看过来。
突然，冬阳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抓抓头皮，恍然大悟：
“啊，好啊！你向汪艳梅调查我？”他要来抓如意的痒痒，如意吓得赶紧逃开，冬阳不放过，和石围栏转起了圈圈……
汪艳梅是他俩的同学，和冬阳住一个村。
如意边笑边跑，笑得腿有些发了软，眼看被冬阳抓住，便索性站住了，并且拉下了脸，一本正经起来：
“怎么？你不让我调查吗？没做亏心事，还怕人调查？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嫁人？”
冬阳见如意突然间变得那么严肃，一时有些发懵，不过一想，觉得也对，如意肯定不是随便之人，不然，早就嫁人了，轮不到他了！据他所知，他们同班级的女生，已经嫁出去十之七、八。如意无论相貌，品性、还是工作、为人，都给人留下很好的印象，都不输给任何一位女同学（其实他也曾暗暗地，假装无意间地向熟悉她情况的，上次请他做伴郎的同学问起过她，当时新郎还向他打笑了一句：如是有心，赶紧追！不然可就迟了），还会缺少追求者吗？
“如意是我的！”冬阳突然洋洋得意起来，他立定在如意面前，合起双掌竖在胸前，一连声地说：“应该的应该的，欢迎杨如意同学调查！不过谢天谢地，本小子没干过坏事！”他也说得一本正经，只是脸上隐藏着诡异的笑。
如意注意到了他那隐藏的笑，嘴一噘，“哼”了一声道：“干没干过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她的语气里似乎有着委屈！
“什么什么？”冬阳急了：“听你的意思，好像我干过坏事？”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贼，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我做了贼？我做了什么贼？”冬阳疑惑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你可得说明白，我倒是做了什么贼？”他变得不依不饶！
“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冬阳有些生气，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那好，我来告诉你。”如意似乎很不情愿，她张了张嘴，环顾一下四周，欲言又止。弄得冬阳心神不定。终于，如意又朝周围看看，才又开了口，压低了声音说：“我还是悄悄告诉你吧，免得别人听见，让你不好意思。”
如意竟能这样体谅他，倒又让冬阳有些感动，似乎他真的做过贼，可做过什么贼呢？他心里像猫抓似的痒痒得难受，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贼，他眼神无助地盼着如意快说。
如意终于起身俯在了他的耳边，悄悄地、一字一句地告诉了他七个字，当然，前面四个字是一字一句，后面三个字却是飞快。一说完，人便像兔子似地蹦出了几尺远。
冬阳稍一愣怔，随即脸上发晴，两眼发光，继而跳了起来，往如意身边扑去，咬牙切齿道：“好啊！你又捉弄我！”
如意赶紧逃开，她边跑边笑，笑得眼泪直往下掉；冬阳紧紧追赶，不无得意地道：“明明是你不好意思，还推我头上”……两个人都笑得挪不开步。引得公园里的人又纷纷注目，有两个刻薄的，同声鄙夷道：“神经病，乡下人！”
还是如意有准备，她奋力跑出了公园，往饭店方问跑去，边跑边抹着眼泪，回头向冬阳挥手：“你回去吧，我要上班去了。”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冬阳明白：她的上班时间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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