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养在深闺
二零零八年五月廿六日。
在武汉往郑州的火车上，与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士相向而坐。当得知我要去西莲山的时候，他忽然来了兴趣，问我是怎么知道这座山的。我说是别人介绍的。他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问我知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接灵感。我说不知道，问他应该在哪儿。他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干脆不说话了。
上次的西莲山行走给我印象颇深。虽然只是太行山余脉的一座山头，但特点极其鲜明。它不像华山的险峻，也不像峨眉的灵秀。它气势磅礴却不让人感觉压抑，似乎做到了山的最高境界。它在国内名气不大，似乎养在深闺，省外少有人知，但当地人流传的说法是：西莲是小西天，与昆仑大西天相呼应，而后进宫是神仙的后花园。
西莲与后进宫的建筑群都在绝壁之上，其易守难攻让人浮想联翩。不知道是哪个时期在那里居留过一群与世隔绝的人。这些人是为避世还是修行？抵达的路是在绝壁上一点点凿出来的。为了方便人上下，加砌了岩石，又做了女儿墙。想必过去的人们生活全靠自给自足。条件艰苦无庸置疑，但人们硬是用一砖一瓦，建出了两大建筑群，并且将自己信奉的神仙请进去，日日烧香夜夜磕头。
这次造访看见了一辆面包车。不知道是卷扬机吊上去的，还是请精壮劳动力一点点地抬上去的。因为长年在山中奔跑，山里的水又珍贵，洗车的次数必须降到最低，所以车身满是灰尘。山上有旅馆几家，一概不提供热水。我问他们洗澡怎么办。他们众口一词地回答下山去洗。
夜晚宿后进宫。斋堂里仍是那几样菜，白菜萝卜另加馒头包子。我这次特意点了一盘韭菜炒蛋，叫了三个包子，喝了点玉米汤，然后早早去房间睡觉。半夜三点醒过来，听见外面山风呼啸，像是哪位将军率领千军万马来攻打城池，又像是哪位将军领令去征战……大约五点钟，迷迷糊糊地听见老板娘叫其它客房里的人起来看日出。
（二）诸神云集
从建筑格局来看，西莲成型应早于后进宫，也比后者要混乱。当时人们生活主要应在西莲，而后进宫更多的是承载信仰的地方。
西莲最大的建筑当属西新寺了。这座古庙虽无围墙围护，但层次分明。前面的山门是状若城墙的楼台，底下拱门可通人车，上面楼阁供奉观音菩萨。过了山门依次是天王殿、释迦牟尼殿、老母殿、西天古佛殿。
在西新寺的中轴线以外，散落着各种神殿，黑墙玄瓦的建筑里供奉着各路神仙或者佛菩萨，包括眼光奶奶、耳光奶奶、拨灯奶奶、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南顶祖师、鸿钧老祖、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盘古、天皇、地皇、人皇……
后进宫的布局规划就整齐多了。其第一进为六角亭，供奉七十二路神仙；亭两侧是十大阎君殿。第二进分两层，下层供奉的不知是真武还是南顶祖师，上层供奉玉皇大帝。第三进下层供奉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上层供奉十二老母，包括王母、无生老母、法山老母、金身老母、普贤老母、托天老母、观音老母、劈山老母、文殊老母、地藏老母、青山老母与出山老母。第四进供奉鸿钧老祖、盘古老祖、天皇、地皇、人皇。第五进是圣母殿，供奉三皇圣母。
河南民间的信仰与别处格外不同。修行人大多无门无派，只知道听从身上的神灵指挥，指哪去哪。如有违抗，即会面临在家诸事不顺的恶果。面对日益高涨的旅费，他们也叫苦不迭，但也无计可施，只能说一句：“家有仙根，不跑不中！”
在后进宫逐一磕过头后，到圣母殿。去年在这里得遇郑居士，给了我许多忠告。这次前来，有部分原因是想再见她一面。但她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坐着另一位体态丰满的女居士，正在煞有介事的传达上天的令：“现在是爹娘的令一起发，可别说只有娘，没有爹……”听了这话，她面前的一男一女忍不住笑出声来，而我则感觉有些恐惧。站了不到一分钟我赶紧离开，唯恐被爹娘抓个正着。
（三）古庙旧颜
五月廿七日。吃过早饭，往山里面继续走了约有几里地，也没有找到像途中那位男士说的特别之处。遇到从山上滚落的巨石挡路，就不想再往前了。休息了会儿返回到后进宫。时间尚早，来的人没来，走的人已走，宫里显得格外安静。
我感到有些无趣。汶川大地震刚过，或许是各路神仙都去救灾了，无暇顾及来客，自然也没法给人惊喜。我想来得不是时候罢，于是与其他的善家弟子们一同下了山。
坐车至八里沟，转乘中巴到辉县，拐到新乡，打出租车到了老君庵。
到这庵来是源于马老师的介绍。他说这是一座很有年头的老庙，但到现场所见，却发现是副食与水产品的批发市场，显然是弄错了。吃过饭后，经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老君庙。现在是高村小学所在地。
小学不小，有几幢平房青砖碧瓦的整齐排列着。如果眼前所见是脱胎于古庙，那么从建筑规模上可以感受到昔日的繁华。
正值午后，学生们吱吱喳喳玩耍的声音被宽敞的操场瞬间吞没了。见我拿着相机拍照，一位叫飞的小朋友顽皮的闯进我的画面。得知我来寻老君庙，他很热情地带我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这里确实有座小庙安静又寂寞地存在着。两间不起眼的小房木门紧闭。听飞说门口的老大爷有钥匙，于是去询问。但老大爷矢口否认，说庙主在很远的村子里，只有初一十五才来开门。我只好再回到小庙前，透过门缝去看个究竟。光线很暗，依稀可辨里面供奉的是老君爷。飞又在一旁介绍，说很多游客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看这座不开门的小庙。他指着房顶中央的一个水泥做的葫芦说：“叔叔，你能不能拍一下这个葫芦？它可值钱了，好多人都想把它偷走。”想着这葫芦一直以来承受的无数风雨，我突然就鼻子发酸……
离开老君庙前，跟飞和另外几个小朋友拍了合照，答应他们回去后会洗出照片寄给他们，人手一张。我后来也确实没有食言，不仅寄了照片，还写了信给飞，鼓励他好好学习，但一直没等到他的回信。
200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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