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写过的故事之一

那些年写过的故事之一

                          叶白

当灵魂塞满了不可一世的孤独，有时候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她曾对我说过这句话，至今我还恋恋不忘，不知道是这句话还是这个人。

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深邃得望不到尽头，仿佛写满了整个内心的孤寂。她站在桥楼上发呆，那哀伤的神情，让站在桥上看风景的我驻足停留。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胸前那一朵暗红的蔷薇绣花似乎开满了整袭长袍，异常显眼，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肆意舞动，遮住了她半张脸。她是美的，美的与众不同罢了。此情此景，我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她是我眼中的那道风景，我却不是她眼中的那道风景。她突然回望着桥上的我，与我对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明眸似水却深邃的扑朔迷离，那是双写满故事的眼睛。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却那般镇定自若，没有一丝吃惊，亦不会有一丝喜悦。我终究是不好意思，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回到了这嘈杂的街市景观中。再回望，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如若能在这江南小镇再次偶遇她，我一定会主动上前认识她。或许是第一眼看见便相信会再遇上，所以心里才会有这样的笃定。

    世上就是有这么多不经意的机缘巧合，再次相遇是在街边的小吃摊上。我们同时向小吃摊老板点了一份炸豆腐，发现是她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我没有想到她会光顾这种街边小摊，我看着她微笑，希望她能认出我来。老板说只有最后一份了，问我们谁要。没等我表示礼让，她便转身离开了。我拿着炸豆腐跑去截住她，笑嘻嘻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她顿住了，有那么几秒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想一开始，她对我这个陌生人是有所戒备的。她一直沉默不语，坐在一旁的我竟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同样沉默。“谢谢愿意与我共享这份美味，再见！”她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我起身喊住她，“不如我们结伴一起游玩，怎么样？”她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说话。我失落地望着她的背影。“走吧！“多么让人喜出望外的两个字。同为陌生人，认识也是需要勇气的。

    一路上，她一直很安静，也不多说话，静静地欣赏这个落寞而又不失颜色的小镇。我拿着手机到处拍照，无疑是一个典型的游客，我提议给她拍张照片留作纪念，她委婉拒绝了。渐渐地天黑下来了，小镇也沉静在无声的夜幕中。我说附近有家不错的小菜馆，不如一起吃顿饭。她同意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小菜馆，木制的桌椅，藏青色的碎花桌布，一切布置得精致别样。我们选择了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老板迎上来招呼，很热情。

      “你喝酒吗？”她这样问我。

      “能喝一点点。”我看着她，有点吃惊。

      “我们能喝点酒吗？” 是否有了欲醉的冲动，我这样猜想着，点头表示同意。菜馆的老板向我们推荐了他自家酿制的甜米酒，入口香甜，适合女孩子喝。

      “我叫李露，你呢”我问她。

      她依旧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摆弄桌上的碗筷，完全心不在焉。我也不再多问，不想成为惹人厌恶的话唠。菜上来了，香醇的米酒也上来了，我们开始闷头吃饭，一直很安静，气氛有点尴尬。她自顾自喝着酒，一杯一杯，似乎喝的不是酒。我怕她喝醉，将酒瓶拿过来给自己倒上一杯，喝了一小口，果真入口香甜，比平日里喝过的那些白酒可要好喝太多了。

      “少喝点。”她却完全不理会我的话。

      我不好再劝阻，没有理由插手，我只是个陌生人，最多也就是有一面之缘的过客。我看着她，此刻才看清她的脸，白净修长的一张瓜子脸，柳叶细眉，左边眉心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双唇会笑，却从来不见她脸上有过笑容。那双眼睛装了多少故事才会显得那般深邃，却也因此动容，令人迷醉。那一刻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却不得不为这陌生人的身份苦恼。内心挣扎了一番，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我能听听你的故事吗？”

      这次她显然听进我说的话了，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我一眼很快又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对着酒杯发呆。   

“我叫叶白。”不经意从她嘴里蹦出这句话，我感觉有些受宠若惊，我看着她，脸上露出掩藏不住的喜悦，下意识又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似乎被我这一举动惊吓住了，手马上往回缩，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收回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只是想要表示出多么高兴认识你。

“你听说过荆棘鸟的故事吗？”她问，冷漠的眼神中却透露着浓浓的哀伤。

      “没有。”

      “它的歌声比世上一切生灵的歌声都要动听，但它一生只唱一次。它耗尽一生的精力只为寻找荆棘树，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嘴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苍夷的枝条之间放开歌喉，唱出一曲动人心魄的歌。荆棘鸟是这世间最勇敢执着的鸟，用最壮丽的死亡来歌唱生命，勇敢执着，又生得那般骄傲。”

      “确实是生得骄傲，死得波澜壮阔。真是让人惊叹的生命啊！”我看见她眼角挂着一行泪，连落泪也那般无声无息，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她又有着怎样的一段故事呢？她身上有太多迷，太多的冷静，让人难以靠近。

        故事总是容易吸引人，尤其是好的故事，讲的人与听的人都沉醉其中，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听故事。这个故事也打开了我们之间的话匣子，我们聊了整整一夜。

        那晚我们喝着酒，聊着天，直到老板过来说要打烊了，我们才离开。这甜米酒虽说度数低，却因为口感好容易贪杯。我和叶白明显有些微醉，脸上泛着微红，步子也有些踉跄。我们并肩走着，两人走得东斜西歪的，一直脱离正轨。此时正夜深人静，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这样的夜也没有人会注意这两个走路歪斜的女孩。我跟着叶白来到了她住的旅馆，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都倒在床上，相互对视，突然笑起来，也许是看到自己这软趴趴的样子有些滑稽。酒精刺激着大脑，完全没有睡意，趁着酒意正浓我们聊到了各自的生活，各自的理想，声音忽高忽低，时有时无，有时发疯大笑，有时破口大骂，有时泣不成声…… 我想那晚我们是真的借着酒发了疯，撒了气。

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叶白正在收拾行李，清醒地面对这样的状况，我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经过一夜的相处，现在我们到底是朋友，或者说还是陌生人。我呆坐着看她收拾，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下午一点的火车回天津，时间有点紧，就不跟你多说了，房间我已经退了，你也收拾一下回自己的住处吧。”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着和头发，然后跟着她走出了房间。

“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拿出手机示意我报手机号，然后就听到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我马上掏出手机，输入她的名字，然后点击保存键，一切尘埃落定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出租车来了，伺机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她开车门坐进去，我迎上去向她不停地招手。

“记得联系我，一路平安！”看着车驶出，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下午我也坐火车回到了自己上大学的城市---广州。就这样我们又像陌生人一样各奔东西，回到各自生活的城市，继续各自的生活。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单独旅行，没有想到会遇到叶白。现在回忆起当初我们的相遇都觉得那么不真实，谁会想到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会在陌生的城市遇见，第一次相识就喝酒，多说男人之间才会以酒会友，这样的方式却成为了我和叶白的初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