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村,有一个池塘,它的面积相较于村里其他地方的池塘面积是最大的,大家都叫它大池。
大池位于我们村的中间,我家就在大池的旁边,离大池不过一百来米的距离。因为拥有这样的一个大池,打小,我就有中原嫡传子民的优越感。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乡村其他角落因为不能拥有这样的大池而只能沦落为边陲小镇似的蛮荒之地。
因为有了大池,我童年时的许多快乐时光就都和它分不开了。
夏天,从中午11点右右开始到傍晚太阳落山之前,都有人在大池里游泳。特别是中午和下午放学之后的那两个多小时里,大池里更是挤满了下了学的孩子,热闹非凡。
那时,只要经过大池,看到小伙伴们在水里扑楞,我就忍不住诱惑,冲到池边,二话不说甩下书包,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往水里跳。
刚开始,我只能浅水区里扑楞,双脚踩着池底,不断地划拉着双手,从池角的这边走到那边,并且把整个身子浸没在水里,只露出个小半个脑袋在水面上呼吸,让别人误以为我会游泳。踩着踩着,有一天竟然发现自己的双脚真的离开了池底。这一发现让我惊喜不已。从此之后,我真就学会了游泳。
学会了游泳的我很是骄傲。总想找个机会在父亲面前显露一把。
机会终于来了。
有一次,我和父亲一起去地里干活。干完活回家,经过大池边已是中午11点多。此时,大池的池面上星星点点地漂着许多小“浮岛”,一丛丛的黑发在水中一隐一现。我知道那是许多小伙伴在池里游泳呢。停下脚步,看了看父亲,没等他同意,便扒光衣服一头扎进池里,泅着水,一个猛子游到离岸二十来米的地方才冒出头来。拿手抹了抹脸上挂着的水珠,冲着父亲骄傲地笑着。而后又一个鹞子翻身在水中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姿势。
父亲站在岸边看着,脸上露出了不易让人觉察的笑意。看到父亲露出笑脸,我更加得意,尽着力在水中花样百出地耍了起来。
每年农历十一月十七日,是我们村镇境佛祖的诞辰,俗称“佛生日”。这一天家家都要大办宴席请亲戚朋友聚聚。
佛生日到来的前几天,大池会架起几架大马力的抽水机,轰轰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抽着池塘里的水。不用几天,满满的一池水就给抽光了。
抽光水的池塘热闹非凡。塘边围满了买鱼和看捕鱼的人。池塘里,十来个大人顶着寒风在灰黑色的软泥上艰难地跋涉,他们身边的箩筐里则装满了一条条鲜蹦活跳的鱼。
看着大人们抓鱼,我们一些小伙伴也跟着激动不已。纷纷卷起裤管跟在他们的后面,希望也能捕获一两条小鱼。虽然大多时候不能如愿。但即使是这样,能在抽光了水的泥塘里任意行走已让我们满心欢喜。当然,有时候运气好,还真的能抓到一两条藏在脚坑里巴掌大的鲫鱼。甚或在石头的罅隙里摸到冬眠中的青蛙,周身蜡黄的“土杀”。所有的这些收获,无不给我们带来惊喜。当然,有时候也可能在石头缝里掏出卷成一团的软乎乎滑腻膩的睡得正香的水蛇。
抓完鱼,我们又拿着小铲子到池塘边的泥地里掘土寻宝。通常,经过一翻挖掘,我们会有不小的收获。有时是一把生了锈的小刀,有时是一颗光亮如新的玻璃球,有时是一枚式样新颖的钮扣。而最让我们高兴的是挖到埋在泥沙里的硬币,各种面额的都有。
除了游泳和挖土寻宝,对于这个池塘,我们还有许多其他有趣的乐事可做。
读小学时,我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同伴。俩人成天形影不离。周末,我会和他一起轻手蹑脚地走在池塘边,俯下身子仔细观察池边的石头缝,看是否有小鱼小虾在近旁戏耍。如果有,就会屏声凝气悄悄靠近,张开双手慢慢围拢。等到它们进了合围圈,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合拢双手。这样,刚刚还在水边戏耍的鱼虾就会落入我们的掌心。如果抓到的是一寸来长的小虾,我们就直接放到手心,半拢五指,用力拍几下,把它拍得通红,然后一口吃下。那味道腥中带鲜,别有一翻滋味。如果是长有两只长长大钳子,外壳黑硬的老虾,就装进塑料袋回家领功。除了虾,有时还能捉到身上带有道道光斑的小鱼。我们叫它“中斑仔”。这种鱼的生命力很强,适合养在瓶子里观赏。要是在瓶子里头再放一两棵叶子细碎的“中斑草”,看起来就更美了。
春夏之交的季节,有时天气憋闷,池塘里的鱼会因缺氧成群结队浮到水面上来冒泡。冒泡的鱼我们这些小娃娃固然抓不到,不过不要紧,因为此时,虾仔们也会跟着游到岸边来。这些虾,个头相对都比较大,胡须也长。它们通常会伸长两支细木柴棒似的钳子,一只接一只地从水底一路排队往爬上来,其队列的齐整,堪比待阅的部队。这时候的它们,反应速度相较于平时比较迟钝。只要动作足够快,在它们四散跑开之前抓住四五只是没有问题的。
有时,我们还会网鱼。不过用的不是鱼网,而是把废弃的蛇皮袋剪成50厘米左右的方形块状,像吊床一样拿绳子绑起四个角,再把四条绳子捏合起来系在一根长竹杆上。炒些米糠、麸皮,连同一小块石头放进鱼网中。接着把它们依次沉进池塘里。隔三差五的,把那些鱼网提出水面查看。这时,那些因贪食来不及逃跑的鱼儿就会被我们捕获。
上面这些有关大池的记忆,充满了温馨和快乐。可惜,都已是过往。今天的大池因为许多人家在它的周边围水建房,没有了活水的源头,原本清澈的池水变得污秽,满池的鱼虾也不见了踪影。偶尔看到的一两只,也都显得郁闷,呆滞。
多么希望大池能重焕昨日的光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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