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我听说乔布斯喜欢和人压马路，边走边聊，促成许多大事。颇有点拉斐尔《雅典学院》里的古代先贤味道，边走边谈论宇宙人生。比起那些坐而论道，我认为行走中的谈天乐趣更多一些。大部分人聊天很无趣，但和有的人在一起，又不得不盯着对方的悬河之口，忍着困意。在行走中，你就可以分心去看看路上的风景。倘若聊天的内容有趣，又可以吧注意力拉回来，收放自如。

把走的乐趣局限在与人同行和谈天上是煞风景的。走的行为是动物性的回归，人重新融入到环境中，通过不断的运动变换身边的景色。它不像跑，跑过分消耗了体力。有的人在跑步中思考问题，其实很容易被打断。走就不同了。如非走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不用顾及那些机械怪物夺走性命的话，在走中，可以把自己完全献给思维，在独处中，与自己同行，与自己谈天。

叔本华说，要么孤独要么庸俗。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两句话都过时了，这是一个想要孤独而不得的喧嚣时代，人很难和自己相处。在叔本华和张楚的那些时代，不管愿不愿意，人总要面对孤独。往前是「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的书信时代，后来是电话的时代，如今是无处不在的即时通讯时代。那些原来和自己独处的孤独时刻，被当代人赋予了一个功利的名称：碎片化时间。在这碎掉的时间里，是读书、游戏、视频等一切挤压无聊的好机会。

在走中，人们也可以继续娱乐。听别人给你读书、刷网页，甚至看视频。但走时还是更纯粹一些，尤其是陌生的环境，比如山中、林荫道、河边。人们还是愿意在行走中只有自己。孤独此刻回归，不论是特别的，还是可耻的，至少面对自己，和灵魂聊聊自己的生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人最容易的是忽略自己。我以前看成龙的访谈，他以拍戏拼命著称，他说某次一个危险动作把他送进医院，自己孤身一人面对病房时才感觉到生命脆弱，才学会了害怕。我想成龙肯定很少独自行走，窥见内心的办法很多，不需要赌命才知道。毕竟幸运女神不总是在线。

不过话也没有那么绝对，我总是在文章最后推翻自己。我自信在走中学会很多：读书、生活、世界、自己，可是至今没有一样明白了，可能我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