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开过上海淮海西路时，四周安静，因为晚上八点多了。对于这一片，我还是不太熟悉，至今我都拒绝去徐家汇的商场。在导览多次后，我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路上的弄堂。很短，只是两栋房子的后院，黑不隆咚。
我按门铃，朋友开了门，客厅里都是人，我们进了里屋。这是一个纹身工作室，它在法租界的居民区。晚上到了，声音要格外的轻，楼上还有住户。我和这个人在一个旧货市集认识，几个月前的事。他找和我合伙摆摊的人一本旧书，说自己关注政治，还问我有没有这样的港台书。末了，我们都加了微信。卖他书的那姑娘，前不久找他纹了身。“那天我有事，但我有感觉，今天不给她纹，她就不会纹了。”说这话时，在里屋，他还没开始喝啤酒。
那天，他性质很高。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我有一个很强的好奇心，想看看上海的纹身工作室，看看这个市集的朋友。原本以为十点多应该走了，没想到呆到了一点多。第二天，纹身师微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在他喝完了第一轮，在附近好德便利店买的酒时。其实已经醉了（奇怪，他才喝了一罐啤酒）。过了很一会儿，他希望我和另外一个女孩去买酒。我太懒了，推脱了很久。他是个上海人，挺会说服对方。他这样告诉我：你要想想，你去朋友这里玩，拿着朋友给的零钱，在晚上出门去买啤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时刻）。你以后可以写下来。
（那个时候快到十一点，我家楼下的车棚就要关门了。在一年前，我刚到上海的时候，住在离着不远的青年旅店几天。这个时间，我也去过好德便利店，它挺简陋的，但也很安心。有天晚上，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幸福路的DADA，也经过了此刻的淮海西路。我记得那个晚上）
在他正喝着第一轮时，他同我还有那个女孩，一个工作室的纹身师，“我的好朋友”聊天。市集朋友讲了一件事，不知道是他在和我讲，还是自顾自把它说完就好。但他讲的很好，充满了细节，在我接下来叙述中很多都遗漏了。
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做类似汽车零部件质检的工作。领导常把他派去离上海市区80都公里的工厂（南汇）出差。他和另一个同事，每天有100多块的住宿钱。“很开心，知道吗，那时就是开心”，因为住宿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可以干点别的什么。“很开心”，那个时候市集朋友刚入社会，不想过每天回家的循规蹈矩生活，这种出差好像是一种日常和非日常的生活。
他描述了镇上的大体样貌。你想想，一排排风力发电机在空旷的长三甲平原上，骑摩托车往东开十多分钟，能看到入海口的远处货轮。当然，这一句话是我编的，我忘记了他怎么描述这个镇了。只记得那是个夏天，2006年左右，镇只有一条主街，四周都是村。工厂下班后，一辆改造大巴会开到空地上。市集朋友和他同事交了十块钱，里面是好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跳色情妖艳的舞。
在那个狭小空间里，都是附近的中年男人。他们看着并不太认真，只是打发下夜晚时光，有的在打电话，发短信。他说，看这些表演，并没有联想到性，觉得很有意思，晚上在这个上海远郊也没有什么事情。静安寺太远了，小镇也没有计程车。
很多晚上，他们都会去一家小餐馆吃饭。因为年轻的老板娘很漂亮，希望能看到她，在日常对话中完成调情。就是想操她，他说，那个年龄呀。“就是开心”，他会这么解释，语调我都能记着。最终，他们去了几次为工人和当地人服务的隐形按摩店。
市集朋友没有过多谈到那几次真正的性，他又回到了几块钱门票的大巴表演，低俗的跳舞，但“就是开心”。
我也不知道，后来他这份工作结束后又去干了什么，最后怎么当了纹身师。他家就住在浦东杨思，今年三十出头，每天坐公交来法租借上下班。她的同事也是上海人，家就住在附近，很羡慕我这样外地人，因为想搬出来自己住。她养了一只狗，我忘记什么品种，但还没有猫大，永远也长不大。一度这让我也想在上海养只这样的狗。但想想自己难以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市集朋友喝完后，希望这次要我们中一个去买酒，我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很想喝酒。但不论对于初次见面的人，还是很熟的人，我都不太想一探究竟。他说：你拿着朋友的零钱去便利店，挑选啤酒，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北京，有天晚上，我和一个乌克兰人去便利店买啤酒。他选了最便宜的当地啤酒。我们用很费力英文交流，知道这个人是个政治激进分子（民主捍卫人士？），目前都去不了莫斯科，因为上了俄罗斯的黑名单。他的生活则是在亚洲各地旅行，在一些网站上写些政治评论，并通过炒期货来赚美金。）
经不起多次请求，我拿着接近三十块钱去了好德便利店。如果这是一篇饿了么软文就好了，结尾可以这么说：现在不需要自己晚上到便利店买酒了，全家已入驻饿了么，现还有世界杯优惠。
好德没有精酿啤酒，我好久没用过现金了。我买了哈啤，买了软饮，还买了一支造型可爱的冰淇淋。等我到纹身店时，这个市集朋友几乎快醉了。那天是月末，日历表上显示，他给许多客人纹了身，有几天都排满了。他说，下个月我要努力工作。女孩回他，你这个月已经很努力了。
（我觉得这是三十岁的人，并非金钱上的一种压力。说起上海郊区，我觉得很空旷。晚上有时会碰到两三个年轻人在街上闲晃，对他们的生活总会产生好奇。总之，上海的郊区很有意思。）
他接过啤酒，开始给不同的女孩打语音电话。一旁的纹身师女孩抱怨，我们在这，给别人聊天。半个小时候，女孩牵着狗步行回家了。没一会儿，我也告辞，推着电动车回家了。到家后，收到了市集朋友的微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喝多了。那个晚上，他没回浦东的家，选择在淮海中路的纹身工作室里过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我睡到了下午，又收到了市集朋友微信：不好意思，昨天我喝多了。我回复他：需要锻炼一下酒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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