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住在报社附近。 花季里,走在上班的路上,尽情享受着柔软的春风,还有路边的青草和草丛中一簇簇盛开的黄花。
多伦多的冬太漫长,多伦多的绿太单调。黄花点缀的萋萋绿草很美,有变化,有情调。走在路上的心情也会因那忽隐忽现的簇簇鲜黄忽而惊喜,忽而兴奋。可有时,这兴奋会被打断。是除草机震耳欲聋的突突声,然后小黄花们不见了。有时,是插在草坪上的小牌,告知路人用了除草剂,意味着黄花被除掉了。心痛,为黄花。
黄花开也不易。是蒲公英的花,种子随风飘向四面八方。她的可流动性注定了生活的不平静,不稳定,不容易。种子一飘就算离家了,飞向远方,飞到新的移居地, 在那里落地生根。那里有定居者,会排斥外来户。种子们发芽生枝,为生存与原居民争各种资源。当我们赞美蒲公英顽强的生存意志和能力时,原居民若是听得懂,会不满意甚至怨恨,因为蒲公英的到来意味着它们原先对这片大地的独占被终结,意味着它们原先对这片土地资源的独享不复存在。大自然本就不应为某种生物所独享,大自然本应万紫千红, 蒲公英本应享有与其他植物同等的生存权。
有人不喜欢飘泊而来的黄花,特别是在划归己有的地盘上不喜欢这位不速之客。公园里的草坪要一片绿色,前院后院的草坪容不得黄花开放。主人们讨厌背井离乡远道而来的蒲公英,即便它们会开出美丽的花。主人们容不得与齐刷刷的绿草格格不入的蒲公英,即便它们默不做声地过自己的日子。主人们会动用各种手段来剪除,来挖除,来拔除,而既高效又省事又可大面积杀灭蒲公英的是使用除草剂。何必如此,主人们也不是原居民,只是来得早住的时间长一点罢了。
多伦多的蒲公英们曾经被控制得几乎不见身影,尽管它们依然顽强地冒死生存着。直到有一天,多伦多市议会通过法例(bylaw),限制使用化学除草剂。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春暖花开的五月,采访之后离开市府会议厅,开车返回报社所在地士嘉堡。当谷(DonValley)高速上,绿意浓郁,春风拂面,暖意融融。那一天在报社整理采访报道的心情很愉快,虽然法例还要等几年才生效,但是,蒲公英们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作为新居民,虽然不会一下子与原居民的绿草们平起平坐,但那个机会就要来了。
有了法律的保护,漂泊而来的蒲公英们日渐增多。它们忍受着暗地里的歧视、排挤和打压,散布于各种可以生存的环境。花开的季节,靓丽的小黄花漫坡遍野地开放着,在公园里,空地上,还有庭院中,装点着都市与自然。在黄花吐艳的日子里散步,散步在黄花怒放之中,有一种心情的愉悦。
只是法律也会改变,暗涌从未平息。只有祝福漂泊而来的蒲公英们努力生活,小黄花们尽情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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