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最近，人们开始频繁购买报纸，翻阅着新闻，因为他出现了——[Murderer]。这是警察给他取得代号。正如单词的意思一样，她是位杀人犯。

    她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杀人，她的目标，杀人地点，受害人数，受害者的社会地位，都不一样。她就像是在抽签一样，抽到谁，谁就会死。

我无时无刻的关注关于【Murderer】的新闻，购买关于她的报纸，看关于她的相关报道，就像追星一样去在意她。不知不觉，书房里堆满了关于她的新闻报纸，其实我并不认识她，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只知道她是个短发女人，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害怕……

害怕他会杀掉我。

说实话，我只是位普通的16岁高中生，学习优秀，身体健康，人缘也很好，那个杀人犯应该不会盯上我吧。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同学，那个同学听了后，捂住嘴大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笑着对我说：“别想多了！徐希，你真是傻！”看着她大笑着的样子，我想要告诉她我是认真的，但是说不出口。

“就算我是认真的又怎么样呢？”这样想着的我，跟着那位同学回了教室。

“薇姐，我感觉［Murderer］会杀掉我。”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虽然很好笑，但是还是要安慰她一下。我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别傻了。”看着她还是很害怕的样子，只能笑笑，然后架着她回到教室。

“铛——铛——铛——”钟声响起，我放下手中的笔，走下楼去看客厅里的大钟。上面的时针指向了10。

“妈妈还没回来吗？”好担心……去看看她吧。我打开了大门，穿上鞋子离开了家。

“抱歉，妈妈可能要半夜才能回来，你先回家吧，要不要买点零食？”妈妈装作一副很抱歉的样子，站在一个阿姨的身边，这样跟我说道。旁边的阿姨则捂着嘴憋笑。果然要出去喝酒啊……我摆了摆手，走出了酸奶区。

突然想上厕所了……去一下厕所吧，我走进了商场的厕所。厕所里空无一人，我随便打开了一个厕所门，却看见一个拿着刀的女人，样子像极了报纸里的［Murderer］。

就在第二天，那位同学死了，死在了商场的厕所里，警方鉴定，凶手是[Murderer]。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那位同学死了，我昨天刚好和她聊了杀人犯，怎么想都不对劲啊。我的身边，潜伏了一个杀人犯！

我昏昏沉沉的走在大街上，眼睛看着自己的鞋，看着它重重的踩在鹅卵石上，踩在路过的蚂蚁上，踩在干掉的树叶上。就这样一路走回了家。

一到家，我的神经紧张起来，我把鞋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鞋柜，轻轻的关上门，踮起脚走进客厅。我开始环顾四周，沙发下，床下，门后，桌子下，天花板上，似乎都藏着一个拿着闪着银光的杀人犯。她摆着凶狠的眼神，打算将我置于死地。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我疯狂的在屋里寻找那个可能并不存在的身影。

“不在，不在！”我翻倒着家里的衣柜，床下，凡是我认为可以藏人的，都查看了。衣服被一件件扔出去，踩在脚下；书包被推到地上，课本撒了一地；被子被掀开，揉成一团丢在一边。等我停下疯狂的举动时，家里已经狼狈不堪，我看着家里不堪入目的景象，满脑子想的却是——“杀人犯在哪里！”

晚上，我躺在床上，总感觉身后好像有人，但是猛地一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我用被子裹住自己，但耳边总是响起脚步声，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以及，磨刀的声音。我睁着眼睛，盯着关好的门，一动都不敢动。

第二天，一夜未合眼的徐希几乎是爬进卫生间，一晚上的高度精神紧张，现在真想趴在地上睡一觉。然而一闭上眼睛 那个杀人犯又浮现在脑海里。她只好爬起来，继续洗漱。

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在学校走廊上，来往的人都注视着她，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高二的学生挂着那么重的黑眼圈，高三还好说……但是徐希的脸十分苍白，感觉就像是熬夜看鬼片被吓到了一样。

“小希，你没事吧！”在徐希坐到座位上后，一位女生十分担心的跑来询问她。徐希勉强挤出了个微笑，摆摆手，说：“没事，只是熬夜了。”“是吗……”女生依旧皱着眉，还是十分担心徐希。

“嗯？”徐希瞄了一眼何萱的座位，座位是空的，何萱没有来，但是何萱一向是来的最早的啊。

“小薇。”徐希看着何萱的座位叫住了马上要转身走掉的女生。“何萱怎么没来？”

小薇看了看何萱的座位，又看了看徐希，耸了耸肩。“不知道。”

徐希的脸黑了下来，她有个不好的念头。

下午，老师告诉同学们一个不好的消息，何萱被杀了。徐希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手扣着大腿，大腿被扣出一道道红印。徐希颤抖着张开嘴，很小声的，和老师一起说出了那个名字——【Murderer】。警方鉴定，何萱的死法和之前那几件【Murderer】所做的案件一模一样。

“我希望何萱同学的死不要扰乱同学们的学习信心，也不许和高三的人说。这个消息在高三那可是全面封锁了的。”老师敲了敲讲台，很严肃的警告他们。

小薇稍稍倾斜身子，和徐希说悄悄话：“既然会扰乱信心，就不要说出来啊。是吧，小希，小希？”“没什么……”徐希低着头，小声的回应小薇。大腿被她抠出了血，但是没人注意到，包括她自己。“怎么办，杀人犯离我越来越近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徐希这种多余的想法，笼罩着她整个大脑。

徐希今天依旧一个人行走在大街上，她看起来十分疲惫，脚步一轻一重的往前走，眼睛注视着地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走来的路人。

“啊，抱歉！”一位路人不小心碰到了徐希的胳膊，然而徐希却倒了下去。所有的路人都停住了脚步，围到了徐希身边。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碰瓷啊，真恶心。”“黑眼圈好重啊！应该不是碰瓷。”“还穿着高中校服，不会是压力太大了吧。”“现在的学生啊……”人们对着徐希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愿意扶她。

徐希倒在地上，闭上沉重的眼睛，开始回想她以前和何萱的对话，但是只有模糊的记忆和悉悉索索的不完整的语言。

“你以为自己是主角吗？想这想那的。”徐希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好像是……“何萱！”徐希从地上坐起，大声的喊出那位早已死去的女孩的名字。周围的路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散去，包括撞倒徐希的人。徐希也没有管，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家的方向跑去。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努力回想。

徐希飞奔在街道上，之前的疲倦全部消失了。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何萱的话语与她们谈话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

她的记忆不断完善，在她关门的一刹那，她回想起了全部。

那天，就是那位同学死掉后，我把那个想法告诉了何萱。那时何萱正在看书，她一边听我讲一边看。听完我说的话，她皱了皱眉，关掉了书，当然，她不忘折了个角。

“你说你怀疑有人要杀你？”何萱单手撑着头望着我。

“是的。”我把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住衬衫。我低着头，不敢望着何萱的眼睛，身为学习委员的她所拥有的威严让我一直不敢直视她。

“呵……”耳边传来了何萱的笑声，我这种杞人忧天一般的想法果然让她发笑了。我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把头埋的更深了。“你以为你是这整个世界的中心点吗？你以为你是主角吗？想这想那的。”我微微抬头，看见何萱擦了擦她自己眼角的泪水，这肯定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到底是有多了不起啊？了不起到杀人犯一定要来杀你啊？”

“可是那个同学……”我想要继续狡辩，我只是想向她述说自己的苦衷，可不是让她一个劲儿的挖苦我。

“她那天可是死在了商场的厕所里，10点钟，进入了厕所，此后就死在了那。”何萱撑着头，满脸笑意的望着我，我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看不起人的眼神，“你不会把自己比作她吧？10点死在商场厕所里的女孩，怎么想都……啧啧啧……”

我不知道怎么反驳她，我一向很讨厌她的说辞，从口气中，从她的眼神中，都透露着浓浓的不可一世的态度。可是平时，我们又都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想抬头望她，她的脸只会让我越看越心烦，我握紧拳头，真的很想砸她一拳。或者……

杀了她！

我很想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颤抖着身子，从拼命挣扎到停止呼吸，最后身体冰冷。

好想这么做！好想这样杀了她！好想……

“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跑出来教室，一路横冲直撞跑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浇灌自己的脸。

“哈……哈……”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试图想冷静下来，但是……刚才的想法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关掉水龙头，擦了擦脸上的水，捋了捋贴在脸上的发丝，回到了教室，看了这几天不能和何萱说话了。

于是今天，何萱就死了。 【Murderer】为什么杀她，死在哪里，怎么死的，这些信息学校全面封锁，可能有的信息，连何萱自己都不知道。

回想完事情经过后，徐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显得更加疲惫。她走进卧室，一头倒在床上，她一手搭在脸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徐希眨了眨疲惫的眼睛，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然后抱起一旁的枕头拥在怀里，沉沉地睡去。

“嗯……”早上醒来的我发现自己又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似乎发烧了。“应该能起来吧……”我这样想着，用尽全力从床上坐起来，但很快又倒了下去。果然不行啊……我侧过身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停在了半空中。“还是不叫爸妈了吧。”我这样想着退出了界面，点开了QQ列表，“今天是双休日吧？叫小薇帮忙照顾我吧。”

我的请求很快得到了小薇的回复，她给我发送了一个试图撒娇一般的颜文字，我就知道她同意了。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小薇的来临。嗯……书房的那堆东西，应该不要惊吧……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拿起手机贴着墙走到了门前，高高兴兴的打开门。然而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个拿着刀的黑影，之前的头昏脑胀一下子抛在脑后，我盯着那个黑影，哆哆嗦嗦的说出我一直都在关注的那个名字—【Murderer】。

会不会是恶作剧，没错！可能是小薇！没错！但是我还是浑身发抖，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手里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亮了起来，我稍稍偏头望向屏幕，上面小薇给我发了信息。

“我还在车上，等一下。”

“好烦啊！那么多案件要处理。”我抱着一堆文件走到了办公桌上，挠着头说道，“最近那河里又沉了个尸，真是烦死了！”真想撕了这堆文件，但是撕掉的话我绝对会被开除的，我可不想靠着父母生活。

“张筱筱！”我应声抬起头，看见对面的小王向我招手。

“来了！”我把那堆文件随便往桌上一码，向他走去。

“筱姐你看。”小王见我过来，坐下来望向电脑。

“怎么了？”我俯身望向电脑，电脑上正放着一栋居民楼的监控录像。小王将进度条后退了一点后暂停了录像，然后用鼠标箭头指向了单元门口。我贴近电脑屏幕仔细看了看，站在单元门口前的短发女人十分面熟。仔细回想一下……

“啊！那个［Murderer］！”我站起身大声喊了出来，办公室里的所有人警惕起来，因为这个人可是我们通缉已久的连环杀人犯，已经算得上是中国版的开膛手杰克。

现在怎么办……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可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案件的杀人犯，最后小王的话提醒了我——去叫上司！

“你们赶紧就绪，我去叫上司！”我快速冲出办公室，跑上了楼。

“啊啊啊啊！”此时的徐希靠在墙上跪下来大声尖叫着。［Murderer］挥舞着刀向她走去，徐希可不想英年早逝，她拼命撑起发抖着的沉重的身体，向厨房跑去。而［Murderer］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毕竟杀了那么多人，已经不用害怕什么了。

菜刀！菜刀！我打开储物屉，从里面抽出了菜刀。我转身望向［Murderer］，把菜刀举起来，虽然是在自卫，但是……但是，好可怕！手在颤抖，好重……好重……菜刀为什么那么重！

我抬头望向［Murderer］，她的头微微歪向一边，裂开嘴做出了一个很恶心的微笑。她洁白的牙齿看得我头皮发麻。她稍稍弯腰，半蹲下来，做出一个俯冲的动作，然后向我快速跑去。我闭上眼，疯狂的挥舞手中的菜刀，心里不断祈祷杀了她！杀了她！求求你！

右脸变得火辣辣起来，不断的有灼热的液体流下来。我张开一只眼睛，看见歪着头站在我面前的［Murderer］。但是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接着，她的脖子中间的伤口不断扩大，她的头从脖子上滑行下来。鲜血不断的从脖子横切面喷出，溅洒在我身上。菜刀从我手上脱落下来，我望着［Murderer］的头颅，一言不发……

劫后余生的庆喜，杀人后的恐惧，干了错事后的慌张，笼罩在我心头。我望着满地的血和［Murderer］的尸体，该从那里下手，是先擦血还是先移走尸体，完全不知道啊……我摸了摸右脸，剧烈的疼痛感让我连忙缩回了手，果然被砍伤了。现在，我杀了［Murderer］，那我岂不是成了新的［Murderer］？但…我到底是怎么杀死她的？！

这时，客厅又响起了敲门声，我警惕的走到门口，仔细倾听，没有小薇的声音，到有狗叫声……

“汪！汪！”

“旺财别叫！抓人在！”我一边握着枪对着门口一边回头对脚旁的警犬小声喊到。

“筱姐，这是闪电……还有我们能到这还是亏他啊。”小王在一旁掺和到，我正想回他，但看见了上司那骇人的眼光，便乖乖的回头望向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所有人都把枪举向她，但很快放了下来，站在门口的是个穿着睡衣，满身是血，右脸被划了一道长长伤口的弱不禁风的女孩。

“警察……”徐希望着张筱筱他们，小声的说出了这个词，双拳握的紧紧的，她感觉自己即将被枪毙。

所有的警察顺着血液的味道来到厨房，围住了［Murderer］的尸体。徐希站在书房旁，她望向书房里的报纸，望着报纸上［Murderer］的照片。她的大脑里，不断重复那么一句话——我杀了［Murderer］，我成了［Murderer］。我成了［Murderer］。我成了［Murderer］

“我成了［Murderer］”

“撕——”大脑里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耳旁响起了巨大的破音声。她捂住耳朵，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仍艰难的望向［Murderer］。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报纸上［Murderer］的照片不断扭曲，最后浮现出了徐希的样子。

徐希垂下手，瞳孔不断缩小，她看着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被套上了杀人犯的罪名。她望向厨房，［Murderer］的尸体开始不断变化，最后成了她最熟悉不过的样子——小薇。

两个警察扣上手铐，张筱筱拿起对讲机说道：“［Murderer］已被捉住，是的，受害者已经身亡，完毕。”张筱筱挂下对讲机，望向徐希，皱了皱眉，对身旁的上司说道：“上司，这不对吧。这个女孩的神情跟一个老练的杀人犯完全不一样，倒不如说她是初犯者。你说报纸是不是登错了。”上司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继续工作。张筱筱耸了耸肩，走到了徐希的面前。

徐希的眼神暗淡下来，她没有理会张筱筱，或者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张筱筱的存在。她经过这一系列事件，心神疲惫，她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出神。最后，她小声说了一句：“这是梦该多好啊……”

“什么？”张筱筱还没理会清楚徐希的意思，徐希就飞快的夺去张筱筱的枪对准自己的脑门。

“砰——”

“太好了……”这是徐希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鼻子边弥漫着医院药水的味道，我睁开双眼，洁白的天花板，医院啊……我又被救活了啊……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没有刺痛感，更没有疤的痕迹。我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护士看到我起来，慌忙的从椅子上坐起来，一边喊着医生一边跑了出去。

我开始环顾四周，我旁边还有两个床位，上面也躺着人，没有外伤，也没有呼吸机，只是睡在那里。好奇怪啊……我看着自己的手，就在前几秒，上面布满了鲜血。小薇……

“徐希小妹妹，你醒了？”一位看起来上了年龄的白大褂大妈走了进来，看了她就是主治生，她看起来十分高兴，“太好了……”

“请问，我这是……”

“啊，徐希小妹妹，你的病情很特殊，需要慢慢说。”主治医生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向我述说我的病情。

睡眠妄想症，得此病的人会陷入梦境，在梦境中妄想一个世界。病人会以为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这里，这个世界也会因为病人的想法不断变化。基本上得此病的人都会陷入昏迷，短至几天，长至生命的尽头，甚至不敢保证会有第二次病发。我就是这个病的患者之一。

“不过徐希小妹妹能够醒来真是太好了。你已经昏迷一年了，接下来只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就好了。”主治医生笑着跟我说道，然后对我叮嘱了一些话，就和护士们离开了。

我望着另外两个病友，也不知道他们昏迷了几年，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跟我一样做着同样的梦。妄想啊……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勉强憋出一个微笑。不好的念头笼罩心头。

这不会也是妄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