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读石川啄木的诗集,有一句:
“不能忘记那颊上流下来的
眼泪也不擦去,
将一握砂给我看的人。”
载镐就是脸颊上流着泪,却把一握砂给贤洙看的人,电影的最后,贤洙把杀死队长的枪放到了载镐的手上,然后,捂住了载镐的唇鼻。起初载镐喘息未止,脚还在微微动着,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就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他眼睛失去光彩,空洞地映着他最信任的人。
电影镜头在死亡之后变得分外动人,车灯如同放出白色的光芒,光芒之前是死去的载镐,贤洙茕茕独立,身后是深蓝、浅蓝,透出晨曦的夜空,两侧是巨兽似的高楼大厦。
他躺在车的驾驶座的位置,仿佛载镐以前做的那样。
卧底的故事看过不少,而像这样惨烈的屈指可数。贤洙像是整个故事的榫点,由他联系起警方和黑帮两边的人物,他的爱恨,他的心情,动摇着自己的命运,也波及到其他。
他是为了母亲治病,才答应这次任务的。入狱做卧底并非易事。母亲在他深陷囹圄之中时因交通事故死去。信任的黑帮头目是犯罪的始作俑者,上司是知情不报、故意隐瞒的自作聪明者。
所以,他们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草芥可以割伤人手,蝼蚁也能翻动乾坤。当他面对载镐和队长怀着的必然是失望透顶的心情。
将信任交付给他人,与做卧底一样都不是易事。
对人类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望的呢?大约就是从人人都自私,人人的眼中都只容得下自己开始,他们想着自己,想着获得什么,想着拥有什么,不在乎他们伸出的手,抢夺到的东西是否有损害到他人。
目光放远,就万事皆悲了,放近一点也是如此,当人在意点滴得失,不需要去完成社会赋予的道德任务,不需要历尽艰辛,载誉归来,孰轻孰重,自有分晓。
载镐说:不是为了生活才这样活着的,而是为了活着才这样生活的。
就在记忆里最好的一幅画面大抵就是海边放烟花的情景,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倾轧拮抗,就是看着一簇簇烟花,如飞火,似雪光,亮过一阵子,然后就变成尘土,一如他们的人生。
村上春树在作品中写:“我恨不得放声悲哭,却又不能。就流泪来说我的年纪已过大,况且已体验了过多的事情。世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即使解释人家也不会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一般静静沉积在心底。
更年轻些的时候,我也曾试图将这种悲哀诉诸语言,然而无论怎样搜刮词句,都无法传达给别人,甚至无法传达给自己本身,于是只好放弃这样的努力。这么着,我封闭了自己的语言,封闭了自己的心。深重的悲哀甚至不可能采用眼泪这一形式来表现。”
那些过往都会如一片片雪花深埋在贤洙的心底,他的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再也无法对待别人的信任,也无法给出自己的信任了。
有时,伤心也是一种能力,能为人所伤,能感知到痛苦,说明自己还活着。如贤洙一样,经历过死亡、血腥、背叛、枪杀以后,对人间的事物只剩下麻木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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