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爱过的人，不该计较

用力爱过的人，不该计较

乔乔是我的初恋，也是我最后爱过的姑娘。不是之后没有爱过人，只是再没有那么用力用心了。

第一次遇见这个姑娘时，2012年，冬天。

北京的寒冷，无法形容，全副武装都忍不住哈气连连。我第一天去公司报道，因为前一天晚上忘记定闹钟，眼看就要迟到，又遇上地铁早高峰，我默默叹口气，盯着手表，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声让我焦躁无比，心中默默腹诽车怎么还不来。正想着，飞驰而来的列车唰地停在我面前，艰难地挤上车，人群慌乱中，旁边大妈的包被偷，引起一阵骚乱，趁着我们所有人呆愣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飞了过去，嘴里大声喊着，站住。

黑色棉服，黑裤子，黑色雪地靴，唯一加分的是头上的那顶红色毛线绒帽。匆匆的一晃，我对乔乔粗略一扫，长相没记住，身高没记住，衣服也没记住，只记住了那顶红帽子。

下车的时候，那顶红帽子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我快走几步，没一会儿便被人流挤到她身边。

“姑娘，刚在车上，你真神速。”我凑近搭讪。

她回头看我一眼，笑嘻嘻地回应，“应该的。”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思考中完全忘了已经迟到这件事，正当我想着该说点什么，我们已经随着人流被挤出了地铁口。

乔乔扭过头对我一笑，“再见！”

“再见……诶等等，你叫什么啊？”

“叫我乔女侠就行！”

后来每当她不开心，我总喜欢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逗她，说到我尴尬地搭讪，她就忍不住笑了，一肚子的气早已烟消云散。

然后她就缠着问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我思忖半刻，认真地回答，那个红帽子是真好看。

那天出地铁之后，我毫无意外地迟到了。上班第一天就迟到，怀着忐忑的心坐了一上午，也没有收到boss请去喝茶的指令，一打听才知道那天boss去外地开会，要三天以后才回来，我很幸运地躲过一劫。

连着三天我都相安无事，就这样，我在北京算是安定下来，每天公司出租屋两点一线，枯燥又习惯地过着。

我也发现了个秘密。

每天都会在地铁站看到乔乔，一身黑，戴着那个小红帽。我早上七点上车，她也准时在隔壁上车。因为刚进公司，想着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再累也每天加班到最后一个走，通常都是赶末班车回家，然而这样都能再遇上乔乔。

那段日子，我甚至都怀疑，这姑娘是不暗恋我，天天跟踪我，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时间点踩的那么准。

后来经证实我的想法没错，那姑娘确实是有点喜欢我，特地留意了我的时间线，然后赶在我到地铁站之前就等在地铁口，等我出现再偷偷跟在我身后。

“这么拼命，那我要是赶不上末班车，你是不是还打算彻夜未归啊。”我笑着揶揄她。

“你想得美，那是我去给小孩子补课，他们家太远，只能等末班车，才遇上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俩正在看《喜剧之王》，我学着周星驰，顺口就对着她说出那句经典台词，“要不你别去给小孩补课了，我养你啊。”

乔乔也给面子，顺口接道，“好啊。”

那时的她大学还没毕业，我刚步入社会，还未踏出深浅，全凭着第一次谈恋爱的猛头劲儿对着彼此山盟海誓。

后来想想，真是傻到家了，竟说出那种大话。

乔乔也是相信我，相信我可以把她照顾好。

而现实给了我们最沉重的一巴掌，瞬间将我们都打回原地。

到公司三个月，刚熟悉了业务的我，便接到了一个大项目，boss为此成立了一个小组，我，大力，和两个女孩作为核心成员，要在半个月内将项目赶出来。

接到任命那一刻，boss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祖国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大力感叹一声，滑稽地敬了个礼，粗狂的嗓音将两个姑娘吓了一跳，“必须的！请领导放心！”

那之后，我和大力像住在公司的一对连体婴儿，他在哪我在哪，我不在他也不在，就连两个姑娘都看不过去了，一起讨论项目时一脸嫌弃，不，是两脸嫌弃。

那一段时间我累得要死，每天早出晚归，在地铁上只要有空座，坐下就犯困。有时候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惊起一身冷汗，生怕自己坐过站。

就这样，我每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脚下像踩着风火轮，哈欠连连地一睁眼便赶第一趟地铁，晚上又疲倦地赶最后一趟车，我都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终于到了项目交工的那一天。

合作公司很满意我们的成品，boss也跟着心情好，提前下班带我们去庆祝。我不爱凑热闹，吃完饭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昏昏欲睡，都没有察觉到乔乔坐到我身边。

“三，二，一，醒！”

感觉有人在拨弄我，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放大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笑嘻嘻地望着我。

“你睡得可真沉，有那么困吗。我要不叫醒你，你都快坐过站了。”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不会还没清醒吧……赶紧收拾收拾，还有两站就到站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下？”

她一脸窘迫，用手挠挠头，“我……猜的！”

我笑笑，不戳穿她。

车到站，我整理好衣服，下车，临走前又忍不住扭头看她一眼，她正笑眯眯地冲我招手。

真是个奇怪地女孩。

奇怪又可爱。

回到家，一想到明天是周末，好不容易有两天休息的时间，我把包随手一扔倒头就睡。

发现衣服口袋里的纸条时，已经是一周后。

是乔乔那晚在地铁上塞进去的。

淡粉色的正方形小信纸，上面只写着一串数字。我来回翻看了纸条好一会儿，正面，反面，反面，正面，除了那串数字，再找不出任字迹。

淡粉色，倒是很适合她，活泼可爱，还透着一丝少女。

大力凑过头来，嘴角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容，我把他打发回去，连忙将纸条塞回口袋里。

晚上等地铁时，我掏出手机看新闻，连带着那张纸条一起蹭了出来，犹豫了片刻，照着上面的数字拨了过去。

响了三声，没有人接。

我耐心地又等了三声，还是没有人接。

正当我要挂断时，通了。

对方没说话，隔着两个屏幕，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一股熟悉的目光从身后传来，我转身，乔乔在我身后五米处，拿着手机，一脸惊喜地注视着我。

下一秒，她挂断电话，向我跑来。

“嘿！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我任由她一脸激动地抱着我，手却不知道如何安放，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你对陌生人都这么热情吗？”

“当然不是，只对你而已。”

“可是我们不熟啊。”

“你答应我不就熟了嘛！”

那天晚上，在地铁上，听着乔乔讲她是如何跟踪我，又假装偶遇，最后趁我不注意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那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嗨，我叫乔乔，小乔初嫁了的乔。”

“嗨，我叫路过。”

“你好，男朋友。”她笑的一脸灿烂。

我征了一下，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不多不少，刚好三个月，也没有多熟，最多就是来回擦肩的一个瞬间，几句话，一个衣服口袋的距离。

但是两人相处的过程，不就是从相识到相熟的过程么，后来我们分开，我才知道我当初接受乔乔的原因，当然不是我那自认为正确的矫情的道理。

那时的乔乔，热情地像一把火，将北京的冬天，和我心里的冬天都一下子点亮了。

“你好，女朋友。”我紧紧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乔乔的出现，令我的生活多了一分色彩。她会每天早上在地铁口等我，然后我俩抱着她买的早餐边走边吃，我偶尔会讲个笑话，逗得她咯咯笑不停，这样日复一日，连身旁的人都似乎习惯了我们的打闹和欢笑声。

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七百多天，没吵过架，没红过眼，甚至都不曾出现过意见不和。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天真的以为爱情本就是这个美好的样子。

直到乔乔毕业。

她父母希望她回天津工作，已经给她找好了实习单位，而我，已经在北京站稳了一小步，当然不可能随着她再转向天津。

乔乔虽任性叛逆，但又孝顺，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愿，另一边，更不想离开我。

冬至那天，又赶上她生日。我包了饺子，又炒了几个她爱吃的菜，窝在我的小窝里庆祝。

“其实我也想留在北京，毕竟这里发展更好，虽然空气不太好，总有雾霾，其他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你就留下呗。”

我给她加了一筷子菜，随口说道。

“可是我爸妈不会同意的，他们让我回天津。”

“北京天津离得这么近，你随时就能回去看他们，没有必要非要回去啊。”

“我爸妈身体不太好，回去相互也有个照应。”

我随即没有了胃口，沉重地放下碗筷，心也一同沉了下去。“所以你这不是和我商量，是在通知我，你想回天津。”

乔乔沉默了，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不停地扒拉着碗里的菜。

吃完最后一口，她低低地开口，“路过，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

我说不出当时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可思议，满脑子都是她要我放弃北京去天津重新开始的画面，“我好不容易在北京稳定下来，你现在要我和你一起回天津，乔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难道在北京不比天津要好吗？”

“那我爸妈怎么办？他们一直都想我留在他们身边，大学已经就很不满意我填了北京的学校，现在毕业我必须回去！”

“那你何必还来过问我的意见，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么！”

“我怎么就没有问你的意见了，我这不是和你商量……”

没等她说完，我打断了她，“你这不是和我商量，你这就是告诉我一声，你要回天津，不是吗。”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乔乔的声音开始带着些哭腔，她抱住我的胳膊，像平常一样朝着我撒娇。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你是三岁小孩子吗？还是在妈妈肚子里没有长大？既然离不开你爸妈，就一直在他们身边呆着啊，来北京干嘛，留在天津多好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开心！再说，我马上就要升职了，很难得的一个机会，你让我现在离开北京，我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要白费，心里就烦躁地不行，又感觉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心里愈发地沉重。

“你去天津一样可以升职啊，实在不行让我爸给你找工作。”

我掰开乔乔紧抓在我胳膊上的手，一字一句对她说，“你能别这么任性了吗。”

她倏地后退两步，呆呆地望着我，良久，一言不发地收拾完碗筷，摔门而去。

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生争执。

因为一个看似很大又不大，但大部分恋人都要经历的事情。

是她和我一起留在北京，还是我和她一起回天津。我是不可能放弃北京，她也不可能忤逆父母。

那天之后，乔乔再没联系过我。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冷战，开始了。

可能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段感情，又真心实意地那么认真过，我心里的难受不比乔乔少。我也很后悔那天我对她发火，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连骂都不舍得骂的姑娘，第一次对她发那么大火。乔乔又是独生女，从小被家里宠着惯着，父母更舍不得多说她一个字。

就这么一直拖着，好几次我想给她打电话，望着屏幕上的按键欲言又止，没有乔乔缠着我吃饭，每天就只能和大左随便凑合吃，大左看我闷闷不乐的样，也劝我主动去求和。

大左说，“差不多得了，你一大老爷们，难不成还让人家女孩来道歉啊。就你们这点破问题，谁没经历过啊。女孩子，哄一哄就好了，她不来找你，肯定等着你哄她呢。”

大左是个东北人，说话比较豪气，一口东北话飚的我都觉得错全在我。我知道大左说的对，可就是拉不下脸。

“我跟你说，你要这么小气，以后没女孩子喜欢你啊。”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和乔乔和好的那天，我带着她最后逛了一次南锣鼓巷。她这个女孩看着疯癫，偏偏喜欢一些古街古巷，越文艺的东西，她越爱的紧。

我看着她吃着糖葫芦一脸满足样儿，不禁失笑，“就你这么单纯，一个糖葫芦就能拐走。”

“那也得分人，不是你这样的我还不跟着走呢！”

回来的时候，路过音像店，她非拉着我进去，转了一圈，站在薛之谦的专辑前停住了。

嗖的一下把耳机戴在我耳朵上，切到她最爱的那首《刚刚好》，我听着里面感人的歌词，她却偷偷哭了起来。

后来她和我说，那天她是故意调到那一句才给我听的，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我们没有将来。

就像歌词里说的，“我们的爱情到这刚刚好，再不争也不吵，不必再煎熬。”

过完元旦，我将乔乔送上了回天津的车。

临走前，她说，回天津后，她和父母再商量，等实习完再找机会回北京，如果非要在父母和我之间做选择，她还是想选择我。

与其说是我妥协，结束了我们的冷战，不如说是乔乔妥协，结束了我们的关系。

相信对每一对经历过异地恋的情侣来说，异地恋都是一个痛苦的回忆。

就是距北京这么近的天津，一百多公里的路程，饶是对爱情再有激情的我们，如此循环几次，也会觉得累。

因为距离，因为时间，我们之前的争吵多了起来，也渐渐产生了隔阂。吵到最后，逐渐被压力消磨的精光，相互彼此疲倦枯燥，索性彻底停战了，连带着最初的甜蜜，也一同被硝烟带走了。

又过了两年不温不火的时光，乔乔没有说服父母来北京，我也没有说服自己去天津，异地两年，我提出分手。

和曾经一样，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和希望，如此消磨下去，只会让对方更疲惫。

分手第一天，凌晨三点，乔乔发来短信。

“我们不闹了好吗，你回来好吗？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来回翻了一晚上，终究狠心地将短信删掉，装作没看见。

分手一周，乔乔更新了微博。只有一张图片，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分手一个月，朋友都跑来问我，你和乔乔怎么回事，她一直在朋友圈刷伤感句子……我愣了一下，我并没有看见啊，朋友截图过来，我才知道，乔乔把我屏蔽了。

分手三个月，乔乔又更新一条微博，分享了薛之谦的歌，《刚刚好》。

分手二百五十五天，乔乔消失了，微博微信再没见过她的身影。

分手三百六十四天，乔乔破天荒地更新了朋友圈，照片里的她笑的依旧灿烂，像是在向人们诉说着一件云淡风轻的事。

“就像从未去过安和桥，却感觉故地重游无数次，就像你从不曾爱过我，我却在心底幻想着假如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不少，三五次足够。”

我忽然想起，回天津前乔乔曾说过除了南锣鼓巷，她还喜欢安河桥北，四号线终点站，没有缘由地向往。不止歌里面唱过的，她还想去那看一看。我也想起我摸着她的小脑袋笑着说，等以后有机会带她去。

十分钟后，一个朋友分享了一首歌。

想见却还在等的人不太多/

连起来也让人心碎碎成河/

沧桑中独自向前行说要好好活/

但再忙碌也解不了爱的渴/

遇见了就不说值得不值得/

擦肩后就成全彼此做过客/

穿山跃海哼你的歌/

踏浪飘帆忘记你更忘记我/

从此江河只是传说/

我一边刷着朋友圈，一边听着CD，正好播到我们都最喜欢的那首《刚刚好》，乔乔曾问过我，为什么如此喜欢薛之谦，我当时故作深沉地回答她，可能因为他比较酷吧。现在我明白了，不是因为他看似很酷的外表，也不是因为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情，而是他将爱情看的如此透彻。

你看，他说用力爱过的人，不该计较，你可以不用记得我的好。

是啊，用力爱过的人，不该计较。我们在这世界上行走，每天都会遇见一些人，能停下匆匆的脚步，面对面站着笑着说一句你好，都是缘分。那你离开的时候，我也应该笑着祝福，是你走近了那么多步，我们才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你是我用力爱过的人，无论怎样，我都想你好。

一曲完毕，我习惯性地抬头看表，指针停在数字十二，刚好零点，距离我们分手三百六十五天，整整一周年。

我笑了笑，忽然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