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

不记得我对母亲的“忤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今年，也好像是去年，我已无从知晓，但从母亲她的亲身感受来说，她说也就是这两年内的事，有时候，就算她真想我了，她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给我打电话，因为她说特别害怕在电话里，听到任何有关我不好的消息，而且，她再也无法忍受，在电话这边，我那种极不耐烦的说话语气。

母亲年岁大了，通电话也不似以前言简意赅，甚至有时候还颠三倒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眼里总看得比天还要大，家里、族里，别人说的一句不起眼的话，一件她认为做得不漂亮的事，都要拿来，跟我磨半天的牙。

要是放在以前，我一般都会好言劝慰，直到母亲满意为止，至于我这边有任何心烦气躁的事情，牙缝都不敢漏出半句，因此，母亲一直都以为，我在上海，就像是在天堂里生活一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为此，姐姐们也常抱怨我说道：你也不能事事都顺着母亲，有时候也要把实情跟她说一说，否则，她始终认为你在上海过得称心如意呢！目前咱们全家，也就只剩你一个好人，我们只要有半点做不到位，母亲就说要跟你去告状呢！

人到中年，确实诸事不顺，尤其这几年，姐姐家的情况也和我差不多，只是我这边要更加严重一些，早已今非昔比，尤其最近工作上的变动，更让我时刻窝着一把无名之火，更像是身体里悄悄藏着一个火药桶。

因此，再面对母亲的这些啰嗦之言，说话语气上，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因此而招来“忤逆”的坏名声，甚至于，有时候姐姐偷偷跟我说：母亲一直跟我抱怨，说她有点怕你，不敢也不愿再给你打电话，以后你就别老在电话里教训她。

今晚我在外跑步的时候，母亲又来电话了，主要还是放心不下我工作上的事。十一回老家的时候，曾跟母亲如实说了我目前的困境，以及公司要求我去外地工作的可能性，当时母亲就表现出很担心，主要还是担心我一人在外，是否能照顾好自己，其实我早在十六岁那年，就离家外出求学了，这些母亲她都是知道的，但貌似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成家以来，母亲她就一直不希望我离家外出，她总希望我能在家多陪陪妻儿。因此，今晚当我明确告诉她，我已离职，不去外地工作时，明显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母亲长舒了一口气，接连着说了好几声：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按照我现在的年纪，如同正走向四季中的秋天，虽然小有成就，多少也有些收获，但也还真没到能彻底躺平的日子。电话那头的母亲让我找新工作，不要着急，说我以往给她们的钱，她们都帮我存着呢，什么时候想要，随时回家去拿，听闻至此，又忍不住鼻头一酸，眼前的路灯越发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