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气逐渐凉爽起来,秋季正一步步逼近。
八月的天好似孟春的蓝,区别在于一个衰败,一个朝升。我们就在这样的蓝天下开学。
因为我的回忆是真实的,我就免不了叙述一些事实。比如我们要去学校领新书,会再见到四十多天没见过的老师和同学,当然,也包括我的班主任。
根据市教育局的通知,8月25日,是我们开学的日子,与此同时,我成为初中三年级的一个学生。那天我便跟着班长去教务处领我们班的书。
一进门,便就看到班主任站在分好的新书那儿,我们走到跟前,准备搬书回教室。班主任看到我,喊道:“半夏,把这摞书搬回咱们班。” 我“噢”了一声,便伸手抬起了那摞书,心里暗自纳闷和窃喜:班主任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你要知道,她是在我初二时来支教的,并且我平时沉默寡言,而我们班差不多有六十多个人,老师很难记清每一位同学的名字和面容。所以,我喜欢的老师知道我,对我而言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可能你猜我会把这个故事写成师生恋,可事实并非我能更改的,它那样发生了我就只能这样记。至于是师生恋还是青春期小男孩的臆想,我不能正确的定义区分。
(二)
冬天是个寒冷的季节。
因为学校里的暖气很给力,所以我本科四年里的每个冬天过得并不糟糕,尽管室外常常裹满了雾霾。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重修完挂掉的学科,在2016年的1月考完试回家。
在我看来,乘火车和坐地铁一样悲哀,两者只有承载量大小和路程长短的区别。悲哀的地方在于:用一个铁箱把人和物品封装起来,在一个时间点,从某一个位置出发,按着轨迹前行,在另一个时间点到达另一个位置。这是一件很蠢的事,会惹得很多人不开心,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会遇到很多讨厌的或者喜欢的人,一般来说,讨厌的居多,慢慢地,“路途愉快”既是祝福,也是一句客套话。可能你会说:他妈的老子不去坐不就行了吗?其实是不行的,因为人总是要到更多更远的地方,除非你有私人的交通工具,可惜没钱,更不会有私人的车或飞机,这使得我更加悲哀起来。
我花了一点钱把自己弄回了家。我想着,在家里吃喝比在学校里花费少一点,在某种意义上,这样就可以省下一些钱。但结果却是,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卑和贫穷。省下的那几顿饭钱没给我带来什么,只是让我在家里躺了三十多天,过了个极其普通的春节罢了。
俗话说:“贱人自有贱骨头”。当过完春节踏上回学校火车的那一刻,我从未那样讨厌过自己。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狗屁都不是的笑话。每天像一条蛆蠕动在社会的土壤里,苟且、残食,分泌着令人作呕的黏液。
“把自己描述的很恶心让你感觉很爽吗?”那天我收到一条这样的信息。
“看过《大象》?”我这样回他。
“看过”,他说。
“可喜欢?”我问道。
“说不上喜欢吧,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它要一直坐在那儿。换做是我我肯定站起来阻止他们朝我扔石头。”
“为什么?”
“因为那样很痛苦啊!”
“但还是有人短暂地离开了那儿”
“也是”,他这样回我。
我问他:“你是谁?”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不管怎样,我开始了大学最后一学期的生活。
(三)
初三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答案是没什么特色,和初一初二的日子没多大差别,正常地上课,吃饭,做作业,背书,睡觉。唯一的区别是,根据市教育局的通知文件,全市禁止周六早上上课,要对学生减负,实现双休。一般来说,我是应该对此感到高兴的,因为周六可以不去上课,可事实是,因为那时自己在校外租房子住,走回家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所以周五下课后回家是不现实的,我就只能在那个小房子里自己做完晚饭。悲哀的是,因为其他同学离家比较近,他们周五晚上就可以回家,所以周五晚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找谁去玩,就只能翻看书本,做老师安排的作业,然后熄灯睡觉。第二天早起,一个人走三十里的山路,回家。
这个时候我是孤独的。
可是我喜欢路途的风景,即使饿着肚子。
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介绍下自己初三的生活的,因为不会有很重要的故事发生,每天都是教室和出租房的两点一线,每天早上六点多醒来,用凉水洗完脸去学校,开始早读,早读结束后学校会组织初三的学生练习跳绳、千米跑等中考体育的内容,结束后开始一早上的课。这种描述有点流水账的意味,流水账是无趣的,我的生活也是如此,我找不到学习的乐趣,就只能按部就班的顺从学校制定的规则。
如前所述,早读结束后开始早课,早课结束后开始午饭午休,然后开始下午的课,然后是晚读和晚饭时间,接着是晚自习,九点半晚自习结束,会宿舍做会作业,睡觉。
我初三的生活就是这样,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没什么智力超群的名声,每天低着头走路,规规矩矩地做个学生,我始终相信,学校的教育会矫正一个人,自己安心接受就好。
既然我是要来写一个故事,那么它就会有一个时间点,一个场合,一些人物。我选择了晚读时间作为这个故事的时间点。
晚饭后,很多同学回到学校会拿本书去操场背书,我也会去。我去操场背书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背书,为了记住“台痕上阶绿”的下一句,以及好多动词的过去式;另一个原因是比较小心思的,企图偶遇我喜欢的女孩,看到她的背影。
(四)
2016年的早春,我走出西站看到北京灰蒙蒙的天空,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尝试体会他们的离别和生活。可惜我是学生,不曾真正独立地生活过,离别倒是经历过很多次,但每次和别人分离时总会说“江湖再见”,这样看来,我未曾真正经历过离别,也没感受过北京的生活压力,就更不可能谈感同身受了。这个时候空气中还带点寒意,冬天的脚后跟还留在门内,我呼了一口白气,低下头拉着行李箱回校。
前面已经说过,我已经没有可能在校园里继续读书了,这个学期将是我作为学生的最后一段日子。这个学期我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准备毕业设计,二是找到合适的工作。毕设关系到我的文凭,所以我要认真对待;工作关系到我以后的生活,所以更要认真地权衡考虑,但前提是要有公司肯要我。在春招到来之前,我要确定毕设题目,把毕设实验完成至少一半。同时,我已经错过了秋招,这就意味着今年的春招我就要想办法让某个公司或企业接受我,确定毕业后去哪儿。
可能你已经知道,我挂掉的科目中有一门是《解剖生理学》,也许你也会猜到,我的专业是医学生物方面的,这类专业的学生本科毕业后,一般都是继续读硕博,出国留学,或者直接是5+3的培养模式,暂时不怎么考虑未来,一心学习、读书、实习,提高专业知识和能力。但很显然,我不属于这类,我只能被选择的去生活。
回学校的话坐地铁最为经济,是的,我从火车上下来之后继续坐地铁,继续使用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同样,我花了几块钱把自己弄到了学校,用钥匙打开宿舍的门,开始另一段生活。
(五)
她可以是我的小学同学,也将会是我的初中同学。初一的时候我从思想品德书上了解到一个词叫“暗恋”,夹杂了喜欢和害羞,客观来讲,我的这种状态可以定义为“暗恋”,但那时又不愿意承认,即使见到她仍然会脸红开心。
我很胆小,初中跟她说的话没超过十句。
我在操场昏暗的灯光下,背诵着语文课本里的诗句,有时会听见她在背英语,但更多时候,陪伴我的只有语文课本。
初二的时候生物老师告诉我们:生物学是理科。后来老师讲到遗传那一章时,有推导的成分,也就是说,它像数学物理那样里面有逻辑的东西,死记硬背的内容相对语文较少。我把这个理解发散开来,认为理性就是有逻辑。
我开始用不成熟的理性思考问题:比如我喜欢我的语文老师,但中考过后我会进入高中继续读书,而老师会去北京,会和她喜欢的男孩生活在一起。我没有足够的能力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正如秋天还未成熟的果子遭到抛弃一样。所以从这个冬天开始,我还是很喜欢上语文课,但却是为了自己。
可我讨厌冬天。
最直接的原因是我的物质生活。
由于明年我们要中考,所以寒假结束后要补课,提前学完下学期的课本,下学期的时间留来复习。三九天里,我们拿着借来的初三下学期的课本,坐在只有一个炉子的教室里,听语文老师跟我们讲那位在水一方的伊人,我穿着不怎么保暖的棉袄,用冻红的手在课本上写着作者运用“赋比兴”的手法表达的思念之情。我们砍碎废掉的桌椅来生火,加入煤炭来取暖,在这间亮着五盏LED灯的教室里,背着书本上生涩的文章。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
(六)
我拿着钥匙打开寝室的门,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因为习惯了家里抬头就能看见天的日子,突然进入一个小空间就很不适应。我需要花一点时间融入白色的地板和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天花板之中,因为我自己不是浅色,为了实现这个融入,我试图把自己变成了一张白纸。
时维三月,春风吹绿了绿园边上的柳树,春江开始水暖,鸭子已经在一半冰一半水的湖面上嬉戏。我一边跟着师姐养细胞跑PCR测蛋白浓度,准备自己的毕业设计,一边在网上寻找工作注意校招的信息。去年初秋的时候,我看着新生在父母的陪同下走进校园,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开始他们的大学生活。于是我想到了自己,我开始懊悔,开始自弃,开始在心里默念那句“你是人渣,是狗屎,是他妈最恶心的玩意儿,我操你妈的,你快去死吧!”是的,我很胆小,没有跟主人公一样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大声喊出来,我只是在心里这样骂自己,骂完后开始叹气,继续面对眼前的生活。
在我看来我的大学过的就跟烂泥一样,可这个世界不再生产烂泥,因为墙都是用砖头和水泥砌起来的。我就像那些有特征值的矩阵一样,可以自产自销。
我参加了校招,听宣讲人侃侃而谈他们的企业文化,他们的薪资待遇,他们的招人要求……我把自己的简历递给了好多的HR,眼睁睁的看他们拒掉。总结来说,能让我在这个城市活下去的工作,人家公司看不上我;要求不高的工作,薪资与我而言吃饱饭都难。我在一片人才市场中迷失了自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