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穆穆曾侯——曾国出土青铜器特展”在苏州吴中博物馆开幕。
穆穆,一为端庄恭敬之意;一为仪容或言语和美之意。以如此高雅的词语形容的一个特展,怎么会在吴中博物馆展出?虽然吴中博物馆的馆长是我的好友,可我明白,江苏省最好的博物馆在南京,苏州最好的博物馆是由贝聿铭先生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更何况,公认为青铜藏品最丰富的博物馆之一上海博物馆与苏州吴中地区近在咫尺。
所以,迟迟没有将去苏州观赏“穆穆曾侯——曾国出土青铜器特展”放进日程。
阳春三月,吴中博物馆特别策划了名为“秘境·曾国”的悦读沙龙。活动总共5场讲座,主讲嘉宾分别是西北大学考古学博士、苏州博物馆副馆长程义,暨南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历史学博士谢肃,考古学博士、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后张天宇,博士、海昏侯墓音乐考古专家组组长王清雷和考古学博士、首都师范大学讲师陈北辰。在圈外人看来,这些名字也许并无特别之处,可细看5场讲座的主题,要么带领听讲者走进神秘的先秦社会,要么向听讲者揭晓编钟的铸造过程,要么给听讲者详细解释“穆穆曾侯”部分展品的价值和意义,试问,哪一场讲座的含金量不高?
正因为如此,选择综合症拖住了我的脚步:去听哪一场呢?就在这时,吴中博物馆推出了一场更重量级的讲座,由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黄凤春主讲的“考古学视野下的吴、楚、曾(随)”。
我只是偶尔会关注一下考古话题,即便如此,黄凤春这个名字却早就留驻在了我的记忆里。主持的考古发掘工作两次荣获考古界的重要奖项中国考古十大发现奖后,有人羡慕黄凤春的运气,跟随过黄凤春的学生却用一句大白话揭示了所谓幸运背后的付出:“在我印象中,黄老师基本上天天都泡在考古现场,一年回家的时间不足一个月”,不在家的那是十一个月,黄凤春将足迹留在了随州的擂鼓墩、郭家庙、文峰塔、叶家山、苏家垄和枣树林等地,因此,他参与了曾侯乙墓发掘,主持了叶家山西周曾侯墓地和文峰塔东周曾国墓地的发掘工作。 黄凤春因此取得的成绩,岂是幸运二字可以概述的?我想去听黄凤春老师讲故事,关于一个风餐露宿的田野考古工作者艰辛的探索过程和喜出望外的片刻。
吴中博物馆去年初夏去吴中博物馆,一楼的临时展馆还虚位以待。才过去大半年,两个特别展览就已经成了网红——我得为我的好友点赞,不到一年他带领着他的馆员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看,“三国志文化展”吸引了不少孩子们前来通过文物来近他们喜欢的三国英雄。匆匆浏览过“三国志文化展”后,我走进了”穆穆曾侯——曾国出土青铜器特展“,第一眼,先是被策展者选用的与青铜的色彩和形态相得益彰的光源,打动了。收回目光定睛在由擂鼓墩2号墓出土的编钟,在幽暗却又能将展品细部照射得纤毫毕现的灯光下,8件大型编钟和28件小型编钟呈演奏格局排列在展柜里,仿佛演奏者从侧旁鱼贯而入后,我们的耳畔就会响起庄严高妙的乐声。
远观近看侧着端详,也没能看够这一组编钟。轻轻翻阅导览手册,发现吴中博物馆为了这次临时特展,花了大心思,下了大工夫。
擂鼓墩2好墓出土的编钟湖北随州,曾是古国曾国的天下,但长久以来,那只是一个史书上不见记载的传说。1978年,曾侯乙墓发掘,传说终成历史:自西周早期至战国中期,曾国走过了由始封到消亡的700年历史。可在这700年里,曾国发生过什么样的兴衰更替?1978年以后的四十多年里,随着湖北省境内擂鼓墩、郭家庙、文峰塔、叶家山、苏家垄、枣树林等众多曾国贵族墓地的发掘,十多位曾侯的世系逐渐明晰,而“穆穆曾侯”就用一件件青铜器,帮助观展者理清了曾侯的承继关系。只要跟着策展人的思路慢慢看展,我们就能看到南宫簋、 甬钟、铜鼎、戟、戈、兽形座熏灯、帷帐构件、方缶、立鸟盖悬铃铜罍、兽首形铜面具等等从历代曾侯的墓地里发掘出来的青铜器。细细琢磨这一件件青铜器展品,目力所及,不得不叹服曾国工匠精湛的工艺,至于蕴藏其间的文化内涵,可真不是一眼就能穷尽的,而黄凤春老师的讲座就要开始,那会儿我真后悔没有给“穆穆曾侯”留出更多的时间。
吴中博物馆二楼的多功能厅,能容纳70个听讲者。虽说这场讲座的名额瞬间就约满了,我以为一定有预约者是为了满足占有欲。没有想到,讲座开始前10分钟,多功能厅已经济济一堂。一些有准备的聆听者,还携来了黄凤春老师的著作,得到黄老师的首肯后,他们愉快地排起了队请黄老师签名。人逢知己精神爽,休息时显得有些疲惫的黄老师,一坐到讲台旁,顿时中气十足!在他的讲述中,我再一次体会到了田野考古工作者的酸甜苦辣。不过,整场演讲给我触动最大的,是黄老师的这一席话:近年来发掘的众多曾国遗址与墓地,清晰地揭示了曾国自西周始封到战国灭亡700年间国君世系、社会阶层、文化面貌。也就是说,正因为有了田野考古工作者顶风冒雨、孜孜不倦、不言放弃的努力,传说中的曾国才有可能成为历史的曾国。
澹台湖的春天吴中博物馆地处苏州吴中地区澹台湖风景区内。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走出博物馆放眼望去,柳树绿了,垂丝海棠正在绽放粉色小花,碧波荡漾的澹台湖边,微风过处芦苇摇曳,经历过1200年风霜雨雪的宝带桥则在不远处宠辱不惊地横跨湖上。春光无限好,我们何以不在蓝天下享受拂面的春风,而要走进博物馆与文物面对面、与文物专家面对面?也就是说,今天我们为什么要去了解已经消亡了2000多年的曾国的前尘往事?太阳底下无新事,700年曾国盛衰,何尝不是一面历史的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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