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翁佳妍在《一次别离》里写自己“去世前10天”的外公,
“他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缩得不到一米五,
我产生了罪恶的联想,觉得他像肉色的尤达大师,睿智的一小团。”
她在文章的最后说,
“我看到过一张他年轻时的照片,一个陌生人,比较帅的大学生。
我看了很久,这张脸和尤达大师没办法重合,我第一次感到悲伤,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连【试图】都没有过。
我只知道他就是个热爱喝酒、穿绿色马甲、吃过于熟的香蕉、拉二胡的精瘦老人。”
我从未见过据说曾经瘦得“整张脸只有嘴”的翁姑娘,
但是透过她素面朝天的“零添加”文字,
我能够看到一个真正懂爱的人,一直在踏踏实实好好生活。
情到深处,未必是敲锣打鼓,未必是眼泪汪汪,未必是长跪不起,
依然微笑着,温暖往前走,继续热爱生活,就已经是情深似海了。
【02】
在广州番禺一家文创书店首度邂逅曾德均的猫王音响,
就只是一脸懵逼地看着,美到不晓得该说点什么。
也像看柒先生画在废墟上的那些油画,时光都好像被凝聚了。
你就只能沉默。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一开口都是嘈杂,都是猥亵,都是污染。
总是有那么一些东西,瞬间把你带到宁静。
想起李修文在《山河袈裟》里讲过的一个故事,
一对老年夫妇见到日本北海道雪后的美,妻子忍不住对先生说,
“这景色真是让人害羞,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多余得连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李修文说,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记了十几年,但是,却也爱恨交织。
它提醒我,当造化,奇景和不可思议的机缘在眼前展开之时,
不要喧嚣,不要占据,要做的,是安静地注视,是沉默;
不要在沉默中爆发,而要在沉默中继续沉默。”
没错,就应该这样子。
明月悄悄破碎,花朵慢慢枯萎,雪山渐渐融化,穷人偷偷数钱……
你都可以尝试去看看你的心里正在发生些什么?
【03】
华师幼稚园旁边有一块空旷的草坪,一直就那么空旷着。
上周一,不晓得是谁弄来一些石膏动物像布置在那里面,
有大猩猩、长颈鹿、袋鼠、熊猫、兔子,甚至还有大恐龙。
路过那里的人们都忍不住停下匆忙的脚步,站在栏杆外围观,感叹漂亮。
才不过两三天,我又再次从那里经过,就看见那些小动物们,
已经消失的消失,受伤的受伤,草坪又轮回到了之前空旷的命运,
两只只剩半张脸的熊猫和一只被人砸掉了头的袋鼠,
没有声音、没有眼泪、没有花圈,沉默着躺在那空旷里,
好像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回忆着这转瞬即逝的人类文明。
我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竟然有些伤感?
后来我就看见了自己内心那些掩盖得很深很深的愤怒,
我承认自己还是很难去接受那些曾经顺理成章的摧残。
一个波兰的老师曾经跟我说,
人的情绪是生命的引擎,无所谓善恶,就看你怎么使用它。
那么,会不会是这样:
其实并不是那些小动物们需要我的同情或悲悯,
而是我内心深处的诸多伤感被引发并自己跳了出来,
成了见证我还是“放不下那些曾经”的一种仪式。
没错。就只是一种仪式。
说白了,我还是在压抑自己的愤怒,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委屈。
所以透过这种仪式,我再一次看见了自己还不及格的地方,
我其实并不需要去苛责这个世界文明,而是要学习坦诚接纳自己内在的空旷。
【04】
中午出差,在东航的飞机上,
前排的两个女人一直在唧唧喳喳地聊旅行,聊得很嗨。
一开始觉得好烦,真想打开窗直接将这两只蛙女丢下去,
转念一想,谢谢她们陪练,就当是训练自己的笃定了,
慢慢地,心里就变得安静了。反而觉得这两枚大姐其实蛮可爱。
人间的苦难与恐怖,有时候未必指一脸迷彩荷枪实弹的阿富汗大兵,
有可能只是你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喷了太多劣质香水的老阿姨,
那个刚刚送外卖被顾客训了一顿的骑着电单车亡命冲向下一站的快递小哥,
那个穿了裙子蹦蹦跳跳过来找你结果你居然没有赞美她的小女生,
忍气吞声、粗暴要求或是狂妄批判,其实都是永不及格的“未完成”,
真正的完成,真正的不需要再做些什么,大概是更高一些维度的解读。
就像翁佳妍在回忆她去世了的外公,
就像曾德均在创作他的猫王音响,
就像阿布在描述他鸡零狗碎的生活,
没有到底对不对,只看有没有真正完成。
【05】
一直非常喜欢写文章,就算没人看,也开开心心写。
像做爱一样去写。
未必懂世人,未必解风情,未必被认可,
甚至未必文从字顺,鞭辟入里,主题鲜明,
但是持续用心写。
就像苍天有眼一不小心居然无比慷慨地给自己一个神圣的姑娘,
一开始粗糙一些,并非不敬,是真不晓得从哪里开始问道拜水,
那就接纳自己的粗糙,接纳自己的疼痛,接纳自己的未完成,
不用羡慕那些总是可以将文章写得像是仪仗队一样的高手,
描眉画眼的几段小故事大道理,也可以写得凤冠霞帔波涛汹涌,
坐拥10万+前呼后拥的流量高潮与粉丝尖叫,那是人家真牛!
如果可以将文字比作红尘男女,我起码还可以做到多一些虔诚与敬畏。
就算也需要承认,就算也需要高潮,我希望可以来得自然一些。
别一段话还没说完,整个宇宙就开始震颤。
对于一个真正的写作者而言,认可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至于是否高潮,或许并不足为外人道也。
人要的是生命的真正完成,绝不仅仅是一种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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