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三杯两盏淡酒,怎么敌得过时间来袭。
小时候家里经营过小商店,杂库房里有个大瓦缸,每次酒商送来酒,爷爷就会把这些酒换到大瓦缸里面仔细封好,另外用一个陶坛分装一些出来零售。爷爷说,封好后,酒香不会跑掉。
家里好客,橱柜中有一个大海碗专门放置着各种小酒杯。有陶的、玻璃的,小巧别致。儿时的我一直觊觎着这些杯子,期待它们有一天能成为我过家家的道具。
所以,我最期待的是洗酒杯的时候。
每当逢年过节或来客人时,爷爷便会吩咐道:妞子,去把杯子洗洗摆上。我便欢快地跑去接好泉水,轻轻把酒杯浸入水中,一个一个仔细清洗,小心摆放。
【遇】
长大后,离家乡越来越远,关于酒和酒器的记忆却越清晰。后来,遇见他。他有一间酒吧,教我调制鸡尾酒。我不认识那些酒杯。
他示范,取一只老式杯,再仔细斟量基酒、辅料,最后加冰块或其他,而我总是不能顺利完成,甚至记不住基酒的名字。我以为我爱极了那些各式的酒器。开始仔细学习各种酒以及所配的酒杯,对于歪果仁对酒器以及精确配置的执念佩服至极。其实,我无论记住多少鸡尾酒和酒杯的搭配,它们都无法直抵我内心的真欢喜。
于是,作罢,离开。
【醉】
醉笑陪君万场,不诉离殇诉衷肠。
作为粗陋的饮者,请原谅我,关于酒器的回忆和记忆也如此简陋。直到另一个他出现,我知道,似乎再也没有谁比他更懂酒了。他叫祖千秋,就是那个落魄书生。
金庸这样写他: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右手摇着一柄破扇,他身材瘦削,却挺着个大肚子。五十来岁年纪,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双眼无神,疏疏落落的几根胡子,衣襟上一片油光,两只手伸了出来,十根手指甲中都是黑黑的污泥。
一个凭鼻子闻出汾酒年份的人,却拒绝了那装着上等好酒的大碗,还傲娇地说,酒是不能这样喝的。凭什么呢?就凭他衣兜里放二十多种杯子,可以遇到什么酒便用什么杯子。
还能随口道出:葡萄酒配夜光杯增色、兰陵美酒适合琥珀杯最香、百草美酒最配古藤杯、绍兴花雕用古瓷杯、高粱酒应当青铜古爵,其他还有什么琉璃杯、牛皮杯、虎齿杯、象牙杯、紫檀杯……还假装谦逊地跟桃谷六仙显摆:不多不多,刚刚好一样有一个。
遇到这样的人,必须是令狐冲的陪君万场,有好酒,不喝怎么行?更何况还有好器。或许他只存在于小说中,现实的酒器与酒或许不会那么江湖儿女般自在洒脱。器物的承载,只不过平添了几分自我的情怀。
事实上,我们对酒和酒器的情怀也不过是因为人而已,或自己或他人。
【笑离】
那天,山城聚一帮朋友,在江边的泡酒喝各种酒,有各自的哀叹,有各自的理想,有各自的初心。其中一个人醉后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很难过,以前我们没有成功,没有钱,可是朋友一呼百应,大家一起开心。现在,我事业有成了,我突然觉得朋友们不需要我了,我很难过。
这是一次成年人的伤别离,天亮以后,他们都会奔赴各自的轨迹,为各自的天地斗志昂扬。谁会知道,这江水,时时刻刻都在缓缓流过,不急不躁,我们是匆匆过客。
【无殇】
家宴饭桌上,总少不了酒,自然也有不同的杯盏。如今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儿时被派遣洗酒杯的情景再也不会回来。
家宴那天,平常不喝酒的爸爸拿出酒,却翻找不到合适的酒杯。于是,我和弟弟去添置一套合适的酒杯。
那天,爸爸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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