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中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告别，是爷爷的离开。冬天，我在大学的实验室接到父亲的电话，告诉我爷爷走了。我没有特别的悲伤，和老师请了假，就用自己实习挣来的钱，买机票回了家，一切都平淡无奇。
见到爷爷的时候，他的身体停放在祖屋的大堂。我印象很深，他的嘴角已经糜烂，爸爸告诉我，那是离开之前就发生的，爷爷并不是在安详中渡过最后的日子，一次次进到ICU，一次次抢救回来，最后病重到无法抢救，尽管有使用吗啡镇痛，还是在痛苦中离开。
在农村的告别仪式上，道士唱念逝者的一生，说到爷爷早年在地主家打长工，后来参加红军，去过广西，去过新疆……父亲，姑姑，伯父在灵堂下哭成一片。唢呐，鞭炮，道士的唱念，一片嘈杂中，我失声痛哭。
仪式结束，大家有开始拉起家常，有说有笑，村里来了很多人，没有太多悲伤，只是在说起他的故事，唏嘘不已。人们对于至亲的离开，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章法，人们纪念，痛哭，说笑，然后生活。千百年来，我们已经学会如何和一个突然离开的人告别。但是现代医学的到来，让一个人的离开的时间拉得很长，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应对，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伯父和姑姑说的最多的就是：还好你爷爷离开医院没几天就走了，不然一大班子亲朋好友都来了，要怎么安排？
关于和世界告别，第一次听说苏格拉底的死亡方式，我就在脑子里思考了千百遍。苏格拉底被自己的国家判处死刑，他不愿逃走而被处死。很多书里说他为了真理而牺牲，这样去牺牲，对真理有什么贡献？直到后来我听到另一种说法，苏格拉底年事已高，不想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时间一件件拿走，这样告别世界，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我觉得最智慧的告别方式就是如此，接受生命的有限，主动选择自己最合适的方式告别。
也是机缘巧合，就在朋友推荐我读这本书的前一周，我在《故事FM》听到一则很喜欢的故事，是关于一个退休医生在中国推广临终关怀的故事。我就写了一篇算是遗嘱的日记，里面描述了我对自己葬礼的安排。我想自己在快三十岁的时候，开始思考死亡的事情，是生活对我的馈赠，是一份特别珍贵的礼物。上周我和一个二十出头的朋友聊起这本书，她说不想听，太深奥了。或许她更喜欢蹦迪，美丽的衣服，还有各种新鲜的聚会。面对死亡从来都是一件不需要着急的事情，可是生活是我们每天都要去面对的。
昨天部门一个同事发了朋友圈：回到家，没有电，没有热水，洗了一个冷水澡（昨天北京可能已经零下），泪如泉涌。我真的可以想象在无尽的黑夜中哭泣的画面，我又何尝不是面对过这样的黑暗。其实，能够感受到这样的极致情绪，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悲伤的时候就是要哭泣，不过醒来的时候，要学会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概率上来说，我们现在活着是多么小概率的事情，人类往前有百万年，往后，或许也是百万年。当然，如果不是活着，我们也没法去思考这样的问题，这就是哲学上的问题了。我当然不能用这样的逻辑去安慰她，她或许更加需要的是一个拥抱。我只是希望我，以及像我一样现在活在这个世界的人，能够更好地和这个世界相处。
当别人在狂欢的时候，在庆祝的时候，在迷失的时候，在失落的时候，记得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子，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好好得努力，记得累的时候休息。珍惜生命中可爱的人，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记得好好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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