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楚未刚将两水缸挑满,浑身是汗,正琢磨着去后院天井打桶水擦洗,却不想看到个意外身影朝他走来。那人身材高大,眉目粗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此刻却气息不顺,似有急事相告。
“寅哥,你这是……?”楚未舀了瓢水递给他,那人咕咚咕咚喝了,将水瓢一丢,拉住楚未臂膀,激动道:“哥哥我这是给你报喜来了,快整整跟我去见傅大人,哎呀,这些个就不要管了,你以后再不跟这些过了!”
楚未还未道出心中疑问,那人自顾自接话:“你小子可走运了,以后啊,好好干,准亏不了你的!”说完推着楚未进屋,“快去换件衣裳,体面点的,知道不?”
“寅哥,到底什么事?”楚未箍住门框不动,看向不断推搡他的楚寅。“哎呀!说了是好事,你就别墨迹了,要是耽搁了傅大人的时间,没准你寅哥我得挨罚了!”
楚未找出年前分发的杂役服,利落换上。楚寅看着摇摇头,“你就没其他衣裳了?”楚未局促地笑了笑道:“还真没,这不也挺好的?这套我没穿过,还是新的。”“行行行,赶紧走吧!”楚寅心急,拉着人就往浣书院奔。
浣书院是庄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平时鲜有人到访,此刻却坐着庄内主管傅千秋。楚寅对着堂上之人一鞠,“禀傅大人,楚未带到!”说完拽了楚未一把,将人拖至跟前。
楚未见堂上人眯眼看他,忙半跪行礼,“小的楚未,参见大人。”他音色低沉,字句铿锵。傅千秋又睇了面前人几眼,执起茶盏小酌。“你就是楚未?知道作何传你?”
“小的不知,还请大人明示!”楚未低头,看到那人缎鞋行至跟前。“你之前是杂役?可习过武?”楚未磕了个头,“小的是天清苑杂役,之前在武院学过些防身之术,略懂些皮毛。”
傅千秋闻言站定,表情冷淡,“我这里有份差事,既然楚寅推荐了你,我就看看你的能耐吧。”说完绕至两人背后,望向门外,“从今日起,你便是明卫了,过后去营中报到吧。”
什么!楚未心中一惊,忙低头谢恩。傅千秋没看他,抚抚衣袖径直走了。
“哎呀,人都走了,还不起来!”楚寅拉起楚未,“我就说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不我还没跟你道喜呢!”楚寅笑着作揖,“楚未老弟,恭喜高升!”
楚未怔忪,忙对着楚寅回礼,道:“寅哥,多谢!”
“哎呀,要谢我就拿些酒来,你我二人畅饮一番岂不更妙?”说着揽住楚未肩膀,“走走走,哥哥带你去熟识熟识!”二人信步朝明楼方向而去。
明楼作为昊天山庄三大防卫势力之一,有独立院落。平时作为明卫练武作息场所,也兼信息流转之用。
两人到达之时正是午膳时分,餐堂内热闹非凡。楚寅忙上前打了两份吃食,拉着楚未挤进他人桌椅。
“咦?新面孔?楚寅,你相好?”对面一青年好奇望向楚未,灿声调笑。
“去去去,楚亥,闭上你的狗嘴,老子喜欢的可是白嫩水灵的大姑娘,你想走后门,自己搞去!”楚寅碎了口,正声道:“来来,我给诸位介绍下,这位是我义弟楚未,今后接替楚申的位子,跟他搭班的多担待些哈!”
“来,未子,这些都是共事,对面这人模狗样的是楚亥,旁边是楚辛、楚卯,还有楚午、楚巳、楚酉、楚戌正当值。以后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了,劳烦照顾些!”
“你小子怎么突然冒出个义弟?”楚亥诧异。
“这不干你事,赶紧吃饭!”
“嘿!我说楚寅,你小子够精的啊,楚申一出事,你就忙着撮合自己人上位,有你这样当兄弟的?楚申他尸体都还没凉呢吧!”楚亥见楚寅遮遮掩掩,心中明了,一拍桌子,火气上涨。
“别嚷嚷!楚亥先坐下再说!”身边楚辛、楚卯拉着楚亥坐下,楚寅叹口气,放低声音道:“我这义弟出生贫寒,他跟我们不一样,没爹没娘,打小就被卖进庄里,什么苦都让他吃遍了,这不到了成家的年纪,也没攒到什么钱,我这做哥哥的,别的没有,就得这次,给他谋个好差事,也算对他爹妈有个交代不是?”说着又压低音量凑到几人眼前,“再说了,楚申是兄弟不错,但这次,着实是他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众人脸色阴郁,楚亥叹了口气,有些颓然。“你这会儿拉你兄弟进来保不齐是好是坏,你又不是不知庄主的性子。”
“没事,我义弟人老实,做事有分寸。”
“楚寅你这人平时挺机灵,关键时刻总发混吧?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你是装呢还是真傻啊?”楚亥一副咬牙切齿样,恨不得将面前人活剥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消气消气。”楚寅对着楚亥卖乖,“庄主连下三条禁制,楚风子那老头的事我都知道,但是日子还是得过啊,这不人活着终为三斗米嘛!以后我们警惕些,自律些,别被抓到把柄就好!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楚申叫他家人领回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下葬了,等过段时间我们寻个空儿去祭拜祭拜罢?”
“你看我这人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我可没忘记这些个兄弟情义,楚申他爹妈就他一个独子,往后的日子还需要我们多搀扶呢!这个档口,我们明楼可不能自乱阵脚,暗部那些个可都等着看我们好戏呢!你说楚老头这会儿还被关着,我们群龙无首,更要团结一心才是。”
众人听了他一番言论,觉得甚是有理,便舒缓心中忧郁,各自散去。楚未疑惑,却不戳破,见他人如此光景,定想庄内必出了大事,而这事还与他顶职有关。他并不是多事之人,今日升任之事已教他欣喜,更不想多惹是非。
楚寅、楚亥二人领着他熟识各场地,见他一路无话,并无异状。待进了寝居,楚寅先忍不住,望着整理行李的楚未道:“未子,难道你就不好奇?”楚未抬头,无奈开口:“寅哥,你想说就说吧,我听着。”
楚寅与楚亥对视了眼,后者挑眉,楚寅干咳一声道:“本不该乱嚼舌根,但这事跟你有点关系,还是得让你知晓,免得不留意出岔子。”楚寅顿了会,似在措词,后道:“庄里前几天出了件事,庄主的两位侍妾争宠,其中一位新宠仗着身孕指派人打了另一位,被打的那位将此事告知了庄主,庄主找了人对峙,查证一切属实。”
“本想母凭子贵的那位原以为能恃宠而骄,却不想因着孕身丢了脑袋。”
“你说庄主是无情之人吧,是,也不是,本是妻妾之间风醋小事,更何况一位还有了庄主子嗣,这几年你可听过哪院小主有怀上的?这本是欢喜事,却不想庄主闻后勃然大怒,一口咬定她腹中乃他人精种,逼着人供出始作俑者。”
“却不想那位主儿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硬咬住腹中孩儿乃庄主所出,丝毫未松口。”楚寅叹气,不忍道:“但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那位怎忍自个儿妻儿受苦,当即跳出来领了罪,当夜赐了死,连着那位有身子的,还真是作孽啊!”
“赐死的就是楚申。你说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搭上这些事,明楼主事楚风子因管教不利被收押,我们这些明卫被下了三道禁制:禁入后院、禁止和女眷搭话、实行宵禁,违者立斩。”
“你说我们冤不冤,就因为一人错,整个明楼都要被封杀,真是天可怜见!”楚寅愤愤,随即转色道:“不过正是如此,未子你才有机会顶替楚申,这也算祸中之福了吧!”
楚未点头,心潮翻涌,面上却不露声色,态度恭敬道:“寅哥,你放心,我定不惹是非,恪尽职守。”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说着瞥了眼一边的楚亥,大有炫耀之色。楚亥没理他,径直交待楚未几句,正想转身离开,被楚寅拉住。
“先别走,我还有一事未明,不知你可有答案?”
“说!”
“你说这件事,各处于情合理,只一样——庄主大人怎一听人有孕就断定那孩儿不是亲生呢?难道事有蹊跷?”
楚亥闻言,杵立片刻,瞪着楚寅似要剜了他,“楚寅你是真不知?”
“庄主是不育之症,怎会让女子有孕?”
天赐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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