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可以折射寰宇世界和太阳的光芒
一滴水可以折射寰宇世界和太阳的光芒
一滴水可以折射寰宇世界和太阳的光芒，一篇文章可以显现作者的观点和个性，一本书可以反映作家的种种过往、内心世界及其思想，这是我最近读的散文集给我的感受。
偶然的机会，在网上看到记者石俊荣出书了，惊讶于他还是作家，便弄来其新作《回不去的故乡》一读。先浏览目录：《采药》《种地》《一地西瓜》《小学记事》《黄纸春联》《管饭》《远去的师傅》《行门户》《东涝池》《看电影》《耱地》《麦囤》《做豆腐》《场》……这些我曾经多么熟悉的事和物啊，散发出源自故乡泥土和生活肌理的醇厚味道，让我觉得那许多都是我的生活。我应该挨个儿写一遍的，却被他占了先，这让我有点忐忑。好在，我是陇东人，他是陕西白水人，虽说关陇文化一体，但毕竟十里不同俗，我们的经历应“似而不同”。
麦囤示意图
耱地
打麦场和碌碡
其实，我打小就知道天底下有个叫白水的地方。至今犹忆，年年冬日白水人拉着柿子柿饼来我家场里卖的情形，来客朴实亲切，和我们一般无二。无疑，白水柿子培养了我的味蕾，那柿饼特有的荞面味道，那软柿子伴炒面的甜糯可口，令我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童年。那时，我经常把白水县和我们宁县的白吉坡搞混，尽管我去过白吉坡水库。来西安后，吃白水柿饼苹果更方便了，白水瓜果之乡的印象烙在脑子。估计我有朝一日出散文集，还要写一篇《白水》哩。
白水柿子
石俊荣的书，开头就吸引了我。《回不去的故乡》一文，作者“直来直去”、舍弃过渡和“闲笔”、跳跃性强、直陈其事的报人散文笔法，一下子改变和拓展了我对散文“文笔”“韵味儿”的美文式追求，觉得自己那种写法已out，而他的写法很高级。首段：“母亲坟头的迎春花开了，父亲坟头的迎春花也开了。”如此冷峻、悲悯，多像鲁迅《秋夜》开头：“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种奇怪而冗赘的开首，传达出厚重的压迫感和悲凉气氛，为全篇定调。俊荣以跳跃的笔墨，记述父母的谢世，追忆母亲自河南逃荒到陕西，“我们弟兄仨带着母亲”去河南寻亲的往事。
鲁迅先生笔下的两棵枣树
这又是多么感动我呀！我也有河南血统，不同者，我河南血统来自奶奶。惭愧的是，我只发表了寻祖文章《我的河南奶奶》，而并无踏入祖地半步。何况，他粗线条的叙事里，还“猛料”多多，闪耀着人生智慧和哲思。如他给家里安装了监控，没事儿在手机上盯着院子，而我老家因无人而被盗，贼将被子丢在院子。再如“人的生死，也就是一层土，跨过一层土，从这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从地上的院子到地下的院子，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同。”又如，“人生就像蒲公英，被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这，是有生活阅历的人的顿悟和给读者的启迪。
巴陇锋发表了寻祖文章《我的河南奶奶》
同名文集中，这样有“我”有“情”有“料”的篇什，不在少数。
我惊为好文的是《一生一场风》，看了题目就觉得粗犷苍凉。我的长篇《奔向延安》里用过民歌，有一句让我肠内一热：“人生一世就像过堂风”。带着这样的思维定式去读，发现这文章，彻底颠覆了我对散文的认知，也解构了我对他整部集子“朴茂、跳跃、直抵心灵”的印象。是一首不错的寓言诗、散文诗！
巴陇锋长篇小说《奔向延安》封面
开篇说：“风就像我惹了不该惹的女人，在全村找我。”继而描写风如何想破门而入，而“我不想让风进来”，早把窑门窗缝塞得紧紧的，连月光也溜不进来。而风带着怒气，肆虐万物。“北胡同畔上那些一直一动不动的柿子树好像也在抽泣，这些柿子树比村里最老的老人还老……村里吹吹打打迎来了新娘，吹吹打打送走了寿星，这些柿子树都无动于衷，风来却让它们打起寒战。我听见了它们的哭声。”接着写风来到院门，越墙入院，试图“叫我出去”，而我“屏住呼吸”“没有吭声”，风“恼羞成怒”，在院子里施展淫威。最终，风还是进了屋，“从烟囱灌下来……在我脸上抚摸着……”天亮时，“风已经不理我，也不再摇我的门。我一觉醒来，它们已经吹开了油菜花……”这里，跳跃性是不是很强？后面，跳跃性更强，讲我在等风扬场，已由春天“快进”到盛夏。紧跟着，一跃几十载，“风很少去城里找我，任由阴霾罩在我头顶……风还是在村里找我……风就像我惹了不该惹的女人，仍然在全村找我。”末段，“我已经老了，风还年轻。”
我不忍读完这文，却遗憾地发现，全书已完结。我想，一生能留下这么一篇文章，也是好的。
那么，首尾之间，书又写了什么呢？
全书用活态的村落语言，通过老物件、老日子、老民情风俗的简笔勾勒，表现了身为城市人的作家对家乡的殷殷怀念，对故乡的深深眷恋，对原乡的苦苦追索；饱含深情、物理和睿智。《管饭》结尾：“人穷的时候都大方一些，人越富有的时候就越皮薄了……”《土炕》收束：“结婚在炕上，爱情在炕上，生娃在炕上，亲情在炕上，病老寿终在炕上。世事悲欢离合，一张炕就涵盖完了。”《要账》散发生活智慧，这当然是生活教会作者的。而《村西头的烧砖窑》很有知识性，对烧砖制程的描述，很准确；是对所有像土砖窑一样的老手艺发出的无奈挽歌。类似的表达还见于《忙罢》《药铺》等，作者写道：“现代文明总是排挤传统文明。”“也许，发展太快也是一种病，至少会带来一些病。”
土炕
药铺
限于篇幅，我也要学学俊荣的简约文风，简要一说。
要之，我和俊荣都有the Old Good Days Never to Return（回不去的老时光）。好在，普希金说过：而那过去了的，都将成为美好的怀恋。
是呀，那时慢，那时穷，但那时多么好哇！（完）
2023年3月1日改定于西安兴庆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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