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蚌 生 珠
文/袁茹意
父母养育子女像极了河蚌生珠。
河蚌，软体动物，蚌体后端的出入水管外露，水可流入流出外套腔，借以完成摄食、呼吸及排出粪便和代谢产物等机能，滤食水中的微小生物及有机质颗粒等，还吃小型微生物。柔软也能惊艳，它不是孕育了晶莹纯净的珍珠吗？一粒本不起眼的沙子，在河蚌的保护与磨砺下，化作了耀眼夺目的珍珠。
珍珠的圆润璀璨不时受到夸赞，孕育珍珠的蚌身却被置之一旁，谁还记得它的价值！
湖南张家界有位大爷入住隔离酒店，由于之前没有住过宾馆，直接把衣服泡在了马桶里，让人又好笑又心疼。
有多少父母见过世面？有多少子女认为，老人应该有起码的“常识”？有多少人认为，身边的老人可以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做到各种无师自通？
小时候，父母在子女的眼里，是山，伟岸；是海，博大。有父母在，孩子心里充满了无尽的安全感。然而，父母也会老，也会由敏捷变迟钝，由干净到邋遢，只是这些变化被久不在身边的子女忽视，以为父母还是山，是海。孩子的抱怨与不耐烦，使得父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即使难过也是默默地不发一言，他们已经老了。父母不完美，世间任何一个人都不完美，懂得接纳才是真正的成熟。怎样善待父母，是每个人都要学习的人生功课。
老爸生日前夕，我四处找帝王蟹。它虽小贵，但比起老爸的千金一笑也是值得的。开箱的那天，老爸提着蟹，手有些下沉，随即又找来了盘称称重。他问我价钱，我如实告诉他。他说太贵了。我说只要你喜欢。老爸是辽宁人，喜欢海鲜自不待言，我喜欢听他和亲戚们聊天中不经意带出的海岛口音，更愿意用海鲜搭建起他与心中故乡的桥梁。毕竟离乡几十载，在异乡虽有自己的妻儿，但家乡的味道想必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帝王蟹出锅了，通体红艳，和老爸的脸相互映衬着。他掰下了一只小臂长短的蟹腿，又卯着劲从中间掰断蟹壳，直到紧实的蟹肉从蟹壳中出来，老爸笑了。很满足的咬下一大口。老妈看着费劲，利落的掰出一些蟹肉递给老爸，老爸白了一眼，并没有接。妈呀，你不懂老爸吃的不只是蟹，还有故乡的味道。品和吃之间，万水千山，你不懂的。我问老爸，以前吃过这么大个儿的蟹吗？爸说没有。他告诫我以后不要再买了。我说，喜欢把最好的给我喜爱的人。接着挨个问爸妈老公侄女，你们是不是我最喜爱的人，蟹好不好吃。大家都被我这憨态弄笑了，点头敷衍。
能给最爱的人递上一口他最满意的食物，是件幸福的事。小的时候，我何尝不是他的掌上明珠呢！河蚌生珠，大家都觉得沙粒不易，磨没了棱角，可柔软的蚌体不也经受着棱角的伤害吗？珍珠能为蚌做的事太少了。“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这话能看懂吗？是的，初看我不明白，看了详解，黯然神伤。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在，很多时候我们觉得离死亡遥远，父母归去，我们将直面生死。
离妈过生日还有两天的那个晚上，我和老公还有哥哥，将爸送进了医院。这次是脑干毛细血管处形成了血栓，左侧肢体不听使唤。在住院陪护这个问题上，我再一次感觉到“珠”的无力。医院要求，疫情期间，陪护除了做核酸，还要一陪到底，中途不可以更换人。住院的时长还不知道，我无法做到一陪到底。此时哥哥站了出来，他去护理爸爸。养儿防老是我那一刻最大的感触。办理完住院手续已经晚间九点半，老公和哥哥将爸爸推进住院部，我没有跟进去，不能陪护的人在离开病房的那一刻的滋味是痛彻心扉的。珠能为蚌做的太少了！
之后的日子，我仅能通过视频看看爸爸每日的状况，溶栓比较容易，只是后期的针灸康复太让人揪心，头皮上扎了十几只钢针，手掌上，脚踝上，脚掌上零星的也扎了几只。因为第一天，老爸的痛感神经还不太敏感，疼痛还在可承受范围内，所以他也不做声。第二天比第一天状态好些，但疼痛感也尾随其后，扎满针的爸和我视频，泪一直流。我看不下去了，只能关了视频。和健康相比，心软是最碍事的。行针后的第二天晚上，老爸强烈要求出院，极力反对再针灸，哥没有办法，让我劝劝老爸。我和他视频，没有指责，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只和他说我没办法陪护，他说针灸特别疼，我说我知道。我说现在家里面所有的人和事都没有你的健康重要，针灸开始初见成效，疼是一定的，你再坚持两天咱就出院。爸咧着嘴，无声的哭泣着。对着屏幕，我看着他像一个极度无助的孩子，干瘪的脸颊，无声的哽咽，哭吧哭吧……第三天他坚持着，晚间他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因为第四天就可以出院了。这种愉悦感连护士都能感受到，说“袁爷爷笑得可灿烂了，像个大头娃娃”。第四天，他极其配合针灸，办理完出院手续，头上还带着钢针便出院了，行针要4-6个小时，他真的等不了了，回到家，时间到，去针就可以了。家，可以栖身，可以给人以慰藉的港湾。终于回来啦！爸由内而外的开心，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
河蚌生珠，当蚌身打开，珍珠被剔除的那一刻，似乎就完成了使命，至于它自己早已忘记了存在。任风吹，任雨淋，任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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