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老师篇
那天，我和石北像往常一样去那家饭馆吃饭，两份牛肉面，一杯柠檬茶。站在一旁等餐的时候，我看着墙上的订餐海报出神：海报上画着色泽鲜明的食物，焦糖色的鸡排平铺在软糯的米饭上，西兰花缀在浓郁的汤汁里——那是他家的新菜品，看起来好有食欲，有点后悔点了牛肉面。下次吧，我应该试着尝尝不同的东西，可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我还是习惯自己熟悉的味道，毕竟也经常有人把白嫩的鸡肉做的腥膻难咽呐。
餐好了，我结了帐，转身回到座位的时候，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拘谨的少年，他正在看我。我见过他，却忘了在哪里见过了，对视的时候，他眨了一下眼睛，嘴巴勾起一丝友善的弧度。这孩子，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我下意识打量了他一下。这一切，也是我后来才回忆起来的。印象深刻的是他说的那句“老师好”。我入职没多久，甚至还没开始授课，他是第一个在校外跟我打招呼的学生，说来也真是没出息，我竟然觉得受宠若惊，甚至有一丝不自在。我赶紧点头示意，说你好你好。我端着餐盘匆忙回到座位，他继续排队。
“快点吃吧，今天太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石北的语气有点不耐烦。自从三个月前，他正式去银行工作，整个人都变得阴郁又苦闷，为了避免矛盾，我尽量多去同意他的话。我点头说好的时候，看到刚才那个和我打招呼的男孩一个人坐在对面，孤独地吃着一碗饭，我竟心生一丝莫名的凄凉。后来才知道，他的孤独感，似乎是我想象出来的。
“看什么呢，不快点吃。”石北问我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正在出神。
“那孩子是我学生，我怕他噎到，我去给他买杯饮料行吗。”女人大概天生就有母爱，那看起来不是一个买不起饮料的孩子，只是不知冷暖，不知道照顾自己。
石北回头看了一眼，说：“去吧，你学生长得真高。”我得到了准许，赶紧去买了一杯柠檬茶，放到男孩面前，我说，“给你的，慢点吃饭。”男孩抬头看着我，嘴巴里的食物刚刚咽下，他表情凝固，眼神里有惊喜也有感谢，笑起来还真好看。他接过去说了句谢谢老师，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句简单的感谢，这让我很自在。
你知道吧，青春期的男孩，是世界上最矛盾的物种。他们行为叛逆，很容易拒绝别人的善意。其实我的做法并不妥当，很容易让男孩尴尬，也容易让自己尴尬，当然这也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吧。我感谢他，没让我陷入奇怪的境遇。
回到家，石北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他说同事约他喝酒。我甚至想早睡，害怕面对他醉醺醺回来的样子。我们也许会发生争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人会被酒精麻醉成一个粗鲁暴躁的怪物，当他生气时，愤怒值会爆发成数倍，推开一个女人的力气，也会和愤怒值成正比。而当他清醒时则会轻描淡写地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可是人是会受伤的，然后试图用曾经的爱意去麻醉疼痛。无奈的是，爱意会层层消减，因为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确实也为难过了，但仔细想想，也没那么难以原谅吧，他醉酒以后，不招惹他就好，毕竟他对我曾那么好呐。
初春的早上有些微凉，从我的住处出来，穿过一条街，就到学校了。门口摊贩的早餐车里，冒着流动的热气，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拥挤在周围。我穿着职业套装从中间穿过，显得有些突兀。
“老师！”听到这声音，我错愕回头。
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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