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可以借一下火机吗？”
卢生回头，是一位满脸歉意的女人，年龄不过三九，宽宽额头下一双杏眼带着长期熬夜留下的遮挡不住的色素沉积，高鼻梁鹰钩鼻，唇红齿白，体态稍显丰腴，袅袅婷婷，让卢生想起了著作《黄金时代》里的“陈清扬”，见到她之前，他还没见过“陈清扬”是什么样的。
“您好，可以接我你的火机吗？”
这次是英语，东南亚人特有的发音，卢生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比伦敦音更好听的英语，就像深夜里耳畔的呢喃，温柔的，又痒得很舒服。就像小时候妹妹在耳边嚼果冻的声音。
卢生很想再听一句，装模作样说了句“Pardon，please.”没想到那女人径直转身走向老板娘的方向借了打火机。刚刚把烟放到唇边，低下头准备打着火机，“呲”，一盏火光在右颊旁燃起，女人吓了一愣，抬起头看到那个清瘦修长的男孩，那张年轻的脸笑起来也那么忧郁啊。微微低了下头，点了烟，站在卢生旁边看手机边抽了起来，速度不快不慢。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却不知如何提起，直接问不太礼貌，不问又是个遗憾。烟就在静默当中抽完了，女人将火星弹灭，烟头扔在地上，进了门。卢生俯下身将烟头捡了起来，他觉得这样做是很羞耻，但身体不受理性思维的控制，那抹唇红红的特别，红的让卢生目眩神迷。
“呀！小子，你打扫卫生别用捡的，这里有扫帚！”老板娘总是这么不合时宜。卢生扫着地，听老板娘发牢骚“这客人说是借，怎么给我火机顺走了，我怎么抽烟啊。”
“我帮您去拿，没关系的！”卢生心生一计。
“哪有因为一个火机找到店里去的，车里还有的，你先在这我去车里拿！”没等应声，老板娘就小跑着去车里拿火机了。
这是卢生干活效率最高的一个晚上，平时要一个小时推两趟货来回要15分钟左右，今天也就10分钟，正可谓来去如风，吓得老板娘好几次跑到货车那边去看，生怕出了差错。其余的时间，他就在阶梯上坐着，左手搭在膝上，右手摸着兜里的火机，看着那扇后门。
12:00到12:30是老板规定的吃饭时间，雷打不动的，在一个街角的小店，饭钱老板出，一般是一点泡菜汤就米饭，或是一碗大份刀削面，清淡为主，之前都会加个鸡蛋，自老板查出胆固醇超标以后老板娘就明令禁止再加鸡蛋了。卢生今天吃的特别快，10分钟解决了一大碗拌刀削面，又跑回棚子的旁边，一个人坐在那，右手还握着裤子右边口袋的打火机，不一会儿就握出汗了。
她终于还是推开了那扇后门，卢生好似没见那门开过似的，一下站了起来，膝盖被抻得“咔啪”一生，她向他走来，像一只口中还冒着血腥气味的猎豹，脚步轻敲，他看着的一双眸，她没有羞涩的缩回目光，而是回应以侵略性的眨眼，卢生化作一只困兽，只是铁笼被她撕开了一道口，他的心里响起的是“婚礼进行曲”，呼吸节奏是贝多芬的四重奏曲。她又掏出了一支烟，放在唇边，卢生端着打火机的手有些抖，比第一次上台论文答辩时幅度稍稍大了一点，但最终还是点着了，她朝他鞠躬，轻轻的那种，有玫瑰味。
“上班真累啊！”她蹲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毫不在乎将裤子膝盖的部分顶出两个小斗。
“辛苦了…”卢生这次倒是反应非常快，但话音还未落，她微蹙眉指了指被乌黑长发遮起来的耳朵，“我在打电话呢！”她没说出口，但卢生听得懂。卢生又沉默了，“婚礼进行曲”换成了“水边的阿狄丽娜”。他想起了小时候无论夏至三伏还是数九隆冬，都要骑着自行车到老师家里学钢琴，老师辅导他指法的时候也可以闻到发香的，那香味有些刻薄。于卢生考级前放弃钢琴时为甚。
“那个，不好意思啊，刚刚接了个电话…您好，这里有件我要寄的快递”说着左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手指比了个心“寄给你啊！哈哈哈…”。
卢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调戏，但爱听她的笑，爱看她笑靥如花，沁入他的五脏六腑。他也跟着笑，尽管他觉得这事儿不好笑。
“您好，我是尹晴！”她可笑完了。
“我是***大学16级的卢生，中国人。”卢生跟谁都这么介绍自己。
“是留学生，还要打工，真是辛苦了！”尹晴说着将烟火弹灭，把烟蒂递到卢生单薄的胸前。
“这次不用你捡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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