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她学着同类的样子又在地上打了个滚，为了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更脏一些，更可怜一些。巴河桥上人来人往，有贵族太太，西装先生，也有穿的普通的，还有一种生物，那就是乞丐。但在白天，没有乞丐敢从大桥上光明正大的走过，偶尔的热心人扔的点纸票子和热包子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意义了。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变成乞丐的了，只有每天都饿着的肚子提醒着她已经是一个乞丐了。她已经五岁了，五岁的乞丐已经并不值得人们更多的同情了。

      人似乎每天都很忙。他们神色匆匆，去向一个地方，来自另一个地方。她不想知道为什么，她只想吃饭，只想活下去，那样就很好了。

      一个吃剩了的肉馒头打了几个滚翻到她的面前。她的眼睛发出饿狼般的的绿光，下一刻她的脏爪子已经抓住了馒头身子。顾不得上面的灰尘，她三五下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起来。长久的乞讨生活已经足以使她学会，东西只有吞进自己肚子里才不会被人抢走。

      直至打了一个嗝，她才抬起头。给她馒头的是一个珠光宝气的洋女人，看到她讨好的样子才倨傲的离开。女孩知道这时该怎么做，她赶紧跪在地上，把头碰到地上，一个劲儿磕头，还得大声喊，“谢谢太太，太太好人。”她的头刚碰到地上，便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挡住了。那是一双手，青葱白皙，纤纤玉色。她错愕地抬起头，不可置信。从来没有人会触碰她的头，一个卑微的乞丐的头。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张脸。是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眉眼清秀，模样俊俏。他穿着雪白的衬衫，仿佛与周围的艳色纷扰格格不入。但最吸引人的是这少年的眼睛，那般清澈，那般温柔，带着笑，仿佛爱着万物，仿佛要容纳整个世界。他一定是来拯救自己的天使，女孩心里想。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女孩遗憾的望向少年的下身。他……却是坐在轮椅上。果然，上帝不会真心眷顾一个凡人。凡人，就是该经受痛苦的。好人，也不会例外。

      她只是望着他，不肯说一句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这个干净的人的亵渎。他不该属于凡间，更不该看到她的丑陋。

      少年推着轮椅过来，看着她，然后，把手伸了出去。她不明白，她不欠他什么呀。少年依然不动，只是伸出手。女孩的心受了蛊惑，竟认为他是在向她伸手，但她仍不敢动。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在嘲笑她。第一次女孩的脸烫得厉害，手脚也开始不知所措。这时，一双清凉的手握住了她冷汗不止的小手，清凉的感觉。是那个少年？她抬头，望向他虚弱苍白的脸。他生病了吗？女孩的心有些疼痛。少年轻轻用力，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今天第二次碰她了，女孩想。

      “以后，不要跪。”他的声音同他的手一样冰凉，却又如他的笑容一样明媚人心。

      她，好像点了一个头。

      然后，少年白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她终于回过神来，感受着手心余下的冰凉，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