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可知陌上花开几时?如若不知,赏花即可,惜花开之日已然足矣。
暮春,草长莺飞,吾独立于花前。花开几时,吾不知。花谢何日,吾亦不知。吾仅知,吾此刻于花前矣。桃夭灼灼,粉溢十里,滥于流俗。
吾闻蜂蝶嘤嘤,吾见花香馥郁,此乃吾生之所大喜者也。珍视花开时节,眷惜赏花之日,珍惜一词尽释矣。
数日前,君云“珍惜”一语,吾额尔蹙眉,思虑万千,似有解,又似琼花漫天,恍惚也。四支部的,求之不及,吾弃也。阖书罢门去,赏花兴尽而归,又虑,亦不得,终弃。
野遇一田父,问之,彼目指苍穹,不斜也。归来,复问家慈,母笑曰:“汝也!”女弟欲言不得,敞其臂,入吾怀也。
顷刻,吾不免喟然叹曰:“徒然思虑良久,此时得之,豁然开朗矣。”
珍者,贵也,难得易逝;惜者,爱也,力得抑失。
一友人遇视之,哂曰:“吾尝言,惜生、惜时、惜亲,类此种种,凡者也,何贵也?”答曰:“举凡者,皆贵者,举得之不易,若失之易欤,始知惜也。”
吾念甲午年冬月晦,寒风凄厉,叶无立于枝,积于足下,踏之,作吱吱声,秋也。古院年久破落,陈墙土为之,摇摇欲坠;朱门晃晃,风揭也;茅顶荡荡,蒿长也。移目至其内,但闻唢呐声闹,执素人笑,红棺独停,小弟倚旁泣。舅父始年三十有六,而立矣,壮年矣,殁也。呜呼哀哉,何其不幸也!姥暮年丧子,身无所依,独也,何其哀也。小弟少年丧父,终无所靠,孤也,何其凄也。舅在之日,不珍也。姥尝斥之,使其出,使其只身流浪在外,若落雨浮萍飘摇六七年矣。今不在矣,始知珍矣。
平常之日凡也,生者、时者、亲者乃最难得。孰知此花吾今日赏之者,沐几载风,承几时雨?
古有《琵琶记》,蔡伯喈之父诚以为戒。蔡父汲汲于利,唯念子归来高门槛,对蔡伯喈曰:“萱室椿庭衰老矣,指望你改换门闾。孩儿,你道是无人供养我,若是你做得官来时节呵,三牲五鼎供朝夕,须胜似啜菽并饮水。你若锦衣归故里,我便死呵,一灵儿终是喜。”只逼得蔡邕赴京赶考,孰知子离家数日,遇荒也。新妇独担其家,妇无力,老无助。环堵萧然,举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至此,蔡父唯恐子不归,举家归于天,曝尸荒野。子归来,固不可寻。弥离之际,乃知往昔错矣,乃遣五娘他嫁,寻一好人家。
如意如所言:“兜兜转转之后,发现苦心追求的正是自己所拥有的,和蓦然发现自己费尽心机也无法拥有一样可悲。”诚如然。平凡之日最应珍也,亦若此时赏花也。生者、时者、亲者皆凡也,最宜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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