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新文化运动,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其口号“民主、科学”,想到反对封建礼教、提倡新道德,想到那个震撼人心的口号“打倒孔家店”。在这次思想大解放潮流中,千百年来创立的以儒学为构架的封建专制体制受到猛烈的抨击,作为其载体的孔子及其弟子们也同时遭到了强烈的批判。但作为知识渊博的新文化运动的干将们是否真的就是要“打倒孔家店”?受传统文化熏染成长的他们对于儒学和孔子就是那么的“恨之入骨”吗?
一、“打倒孔家店”与“打孔家店”之甄别
“打孔家店”这一说法最早源自于胡适在1921年写的《吴虞文录·序》中,原文是:“我给各位中国少年介绍这位‘四川省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吴又陵先生!”在这里胡适先生只是提到了“打孔家店”而非“打倒孔家店”,一字之差使人们对于新文化运动的理解成了全面肯定西方文化和全面否定东方文化的激进主义者。而事实是新文化运动的干将们从来没有全面否定孔子和儒学。北京大学教授王东在他的《五四精神新论》一书中说,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各种代表人物来看,无论是最主要的蔡元培、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鲁迅,还是略逊一筹的刘半农、周作人、易白沙、吴虞等人,甚至包括思想最激进、最极端的钱玄同,任何一位代表人物都没有提出过“打倒孔家店”的口号。
我们从新文化运动的干将的言论中可见一斑:
李大钊在《自然的伦理观与孔子》一文中写道:“余之掊击孔子,非掊击孔子之本身,乃掊击孔子为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像的权威也;非掊击孔子,乃掊击专制政治之灵魂也。”
鲁迅在《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说:“从二十世纪的开始以来,孔夫子的运气是很坏的……这三个人,都把孔夫子当作砖头用,但是时代不同了,所以都明明白白的失败了。岂但自己失败而已呢,还带累孔子也更加陷入了悲境。……而孔夫子之被利用为或一目的的器具,也从新看得格外清楚起来,于是要打倒他的欲望,也就越加旺盛。所以把孔子装饰得十分尊严时,就一定有找他缺点的论文和作品出现。”
陈独秀在《孔子与中国》中说道:“孔子不言神怪,是近于科学的。孔子的礼教,是反民主的,人们把不言神怪的孔子打入了冷宫,把建立礼教的孔子尊为万世师表,中国人活该倒霉!”
胡适则指出“理学运动,在历史上有两个方面,第一是好的方面,学者提倡理性,以为人人可以体会天理,礼附着于人性之中,虽贫富贵贱不同,而同为有理性的人,即是平等;这种学说深入人心之后,不知不觉地使个人的价值提高”“第二是坏的方面,理学家把他们冥想出来的臆说认为天理而强人服从;他们一面说存天理,一面又说去人欲;他们认为人的情欲为仇敌,所以定下许多不近人情的礼教,用理来杀人”。
……
从新文化运动干将的言论中,我们发现他们对于儒学的评价是极其中肯的,并不是全面否定儒学,即使在态度最为激烈的时候,也总是反复申明自己并不是真正反孔子或儒学。陈独秀明确指出“我们反对孔教,并不是反对孔子个人,也不是说他在古代社会无价值,不过因他不能支配现代人心,适合现代潮流,还有一班人硬要拿他出来压迫现代人心,抵抗现代潮流,成了我们社会进化的最大障碍”。
由此,笔者觉得“打孔家店”比“打倒孔家店”更符合新文化运动的精神实质。
二、新文化运动提出的“打孔家店”打倒的是“孔家店”的哪些方面?
新文化运动并不完全否定孔子和儒学,那么提出的“打孔家店”想要打倒的是“孔家店”的哪些方面?
新文化运动的“反儒”言论,重点放在破坏礼法,破坏旧伦理,破坏旧习俗,对儒家的理论层面,如仁、义、心、性等几乎没涉及。可见,新文化运动的“打孔家店”实际是要打倒依附于“儒学”的封建礼教、三纲五常,打倒那些为封建统治提供精神支柱,麻痹国民意志的封建学说。
新文化运动的“反儒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反儒”, 而是反对封建礼教。通过反对封建礼教,打破儒学被神化了的教主地位,从而打击以其为精神统治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树立科学民主的精神,从而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如胡适说:“据我个人的观察,新思潮的根本意义只是一种新态度,这种新态度可叫作‘评判的态度’;评判的态度,简单说来,只是凡事要重新分别一个好与不好”。
新文化运动以鲜明的反传统的形式出现,选定“孔家店”这个突破口,把批判的锋芒指向利用儒家经典来禁锢人们的思想与个性,提倡思想自由、精神独立、个性解放,有利于冲破旧的以封建政治、伦理秩序为核心的文化格局。
由此可见,新文化运动“打孔家店”是摧毁封建统治的精神外衣,而对于儒学中的精华持肯定的态度,并不是对西方文化的绝对肯定,也不存在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绝对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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