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列车

我们出了远门，总要在生命的某个时刻决定要回头，扔下所有的借口，搭上归来的列车。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去的时候，我们的记忆留不住窗外的风景。而坐着归来的列车时，越是靠近出发的原点，窗外的景色越是似曾相识，格外投缘。甚至在心里念着过了这个坡，前边就是一座桥或者某个村子，小时候还跟着伙伴们一起骑着自行车来过，那个时候，这个村子是我生命最远的距离。

现在，我就靠着窗，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外的蔗地、河流、远山、白云……尽入画框。列车在前进，这个长镜头延续不断，仿佛一幅山水长卷就这样缓缓铺开、铺开……古有《清明上河图》，展示了宋人的街市风情，郊区风貌，细品长卷，我们庆幸古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大画家，他在用心记录着那个时代，也惊叹他超前位的镜头记录技术，横向的展示了一副宏大的画面。现在，窗外的世界是一汪浓绿的蔗海，刚才晃过的一个粉刷着白墙的小村庄，该是这片绿海的“主人”。它就静静的隐在深处，默默守护着大地母亲的孕育的“财富”。绿色延伸着，爬上了缓坡，柔和的线条，如舞女手中的仙凌。甩出和缓的浪痕，看，这波浪被风推送到挺拔的岩壁下，微微激荡着，我听到了它们的柔声细语，仿佛那遥远的海边，淘气的浪花正挠着柔软细沙。

每一天，列车就穿梭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里。车轮与车轨沉闷的“咣当”声，打破了自然的宁静，它如同一条长蛇游向既定的远方，身后划开一条淡淡的水痕，许久，许久，平静的海面才恢复原有的平静。

秋日的阳光，热辣的傲气已收敛。金色的光辉斜斜照进窗子，窗框、桌面和我仿佛都度上了一层金。我直视着那西垂的太阳，光撇过山头，割出了两重天，金光铺满的蔗海，飒飒秋风掀的波浪忽明忽暗，灵动而雄浑。山影遮盖的另一面，静谧深沉，仿佛早已进入了梦乡，或者在似睡非睡的边沿，猛的一阵风也是会将它惊醒的。

夜终究还是来了，黑暗当中，世界的缩小到了列车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是啊，这车里有人生的百态。这里有小孩子的哭闹，后排几位老妇人在热烈地回忆她们的青春，我也看到了熟睡的面庞，有时我忍不住会多看TA几秒，这样的一张脸让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我也闻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抛开灯光敞亮的车厢。望出窗外，远远看到黑暗里点点的亮光，这是人类文明的杰作。现在，这个世界被撑开了，那光便是人类强有力的手，在无缝的黑暗中挣扎出了点点的希望。如珍珠一般，一颗一颗的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每一颗都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此时的列车，化作一条细线从头将每一个亮点串起来，停歇的那一刻，一条现代文明的珍珠项链在归来者走下站台的刹那大功告成。我想这也许就是归来的列车送给归来者最好的礼物了吧。

终点，我下了列车，站台的灯光璀璨，我和一同下车的人们一样，习以为常。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迈开步伐匆匆离去。而列车，此时也匆匆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