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星辉，万籁俱寂。
屋内终于传来吴志平稳的呼吸声。
可好景不长，吴志脸上又变幻出奇怪的表情，先是双眉紧锁，后又忽而舒展，显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一间狭小的房间内，只放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柜子立在床头边，柜子上放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缸，缸里注了水，水中放了一节枯木，枯木上生出两株枝丫。四面墙壁皆是粉白，床铺也是白色的，此时吴志便躺在床铺上，盖着白色的被子，露出上半身，身下垫着白色的枕头，身子微微弯曲，七分躺三分坐，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嘴唇因为失水也裂开几道口子。
很长时间被子微微起伏，显示出吴志虚弱的呼吸。
吴志双眼无神，盯着上方雪白的屋顶，眼前却浮现出一幕幕虚无的景象。
一张两米长的沙发堆放在堂屋一角，灰麻色的靠背贴着墙壁，硬邦邦的沙发座光滑油亮，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躺在沙发上，一只脚翘上沙发靠背，一只手拿着一块饼干塞进嘴里，边嚼边聚精会神的看着正对面黑白电视机里播放的战神金刚。
一只铁桶里盛了半桶咸汤，所谓咸汤不过是稀薄的面糊里撒上几叶菠菜，咸汤不咸，实难送一个瘪瘪的馒头下肚，一个胖胖的少年正兀自努力的咽下塞满嘴的馒头。
一扇银灰色的铁门紧闭，旁边还有一扇小门，一阵铃声响起，一群身穿校服的少年从小门内蜂蛹挤出，吵嚷着跑到门外推车叫卖的摊位前，争先恐后地把手臂往前递，手里攥着或灰或绿的钱币，推车上的缸里是两毛钱一碗的面筋汤，盆里是一毛钱一勺的水煮土豆，胖胖少年终于把手里的一毛钱塞到了买汤的大妈手中，方便袋里提了两勺水煮土豆匆匆而回，就着咸汤馒头一并下肚。
晚上这伙少年又钻出小门，跑进门口商店，有的买辣条，有的买麻糖，胖胖少年拿出两毛钱买了一包自封的方便面渣返回宿舍躺在床上欢乐的咀嚼，因为方便面渣里混了调料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方便面渣吃完忽觉口渴，便摸了饭缸花两分钱打了一缸热水，待得水凉一口气饮尽，只把肚子撑得鼓鼓胀胀。
恍惚间，一个胖胖的青年身穿工作服，在漆黑的夜晚坐在控制室里全神贯注的操控机器。昼夜更替，春去秋来，年复一年，不觉间失去往昔的神气。
不知何时吴志开始腹痛，亦记不清何时食管也痛了起来，等到吴志有了时间去关心一下身体，这两处痛源已然无治。回想往事种种，吴志也曾后悔，但事到临头只能接受现实。
吴志的双眼中突然有了一丝神采，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趁这忽来的气力，努力的扭过头去，看向柜子上的枯木。
只见枝丫已变成了黄色，叶片行将枯萎，眼看生机便要没了。
吴志轻轻叹了叹气，双眼缓缓闭上，再没有痛苦。
枯木上的枝叶随之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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