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年龄的人读红楼,读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看看你读到哪个年龄段。
15岁的人看红楼,会觉得这是一部青春回忆录,你看少男少女,锦衣玉食,花团锦簇,无需为家计奔忙,为功名劳心,远离官场的尔虞我诈,看不见家族的兴衰荣辱,只知吟风弄月,儿女情长。一听到要读正经书就头痛,每天都是起诗社,吃螃蟹,无忧无虑,所以最关注的,是宝黛的感情,总为钗黛二人的高下,争论不休。
25岁的人看红楼,认为这是一部家族兴亡史,忍不住感叹,最初,贾家的两位国公都是最高爵位,随着世袭,爵位一路降低,虽然四大家族不断联姻,互帮互助,但因为子孙后代普遍堕落享乐,整个贾家只剩贾政一个人当官,还是个五品。就算中间出了个贾元春当上贵妃,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高升,甚至还出现探春一年节省四百两的事,依然无济于事。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楼塌了。
35岁的人看红楼,会觉得这是一幅人间百态图,大小人物200多个,从贵族到无赖,形形色色,人情世故应有尽有。而立之年的人,有了人生阅历,更能体会到书中每一个细节都折射出人性的复杂,暗草为人处事的技巧。黛玉是客人,是小姐,但管家贾瑞家的就敢把别人挑剩下的花给她。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迟到的婆子本来不用罚那么狠,但她要立威,就必须往死里罚。贾芸为了讨生活,借高利贷给凤姐送礼,还认比自己小的宝玉叫干爹。真的叫世态炎凉,一群人精。
45岁以上的人看红楼,这明明是一部人生忏悔书,脂砚斋说,红楼字字血泪,为什么?因为曹雪芹晚年,懊悔不已,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的家族。贾家就是曹家,贾宝玉就是曹雪芹,贾家败落的原因是,家族转型失败,没能从勋贵转向科举,子孙个个都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喝享乐的废物,可惜世袭从不长久,想保住家族繁荣,还得靠科举,那才是硬实力。贾府最有希望科举成功的就是贾宝玉,但你看他,明明读书天赋那么高,都到了结婚年龄,每天还是姐姐长妹妹短,一说仕途经济,他就嫌烦,他那么聪明,可是啥也没做。所以,书里宝玉第一次闪亮登场的时候,作者全是负面评价:“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孝无双,寄言纨绔与高粱,莫效此儿形状。”一句话,他就是废物一个,你们千万别学。红楼开篇也说了:“欲将以往,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
曹雪芹自认为自己辜负了长辈的教导,没有肩负起振兴家族的责任,是有罪之人。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我本可以,但是我没有。15岁的人,是不会懂的。过了不惑之年,人生走过一小半,必然要回头看看,自己都做成了什么,对家庭,对父母,对子女,有交交代了吗?
今天,听文学博士沈万一讲红楼,听了之后,再记一遍。第四个层次,这样解读,我觉得没意思,宝黛之间的爱情不再美好,我倒是希望贾宝玉出家不后悔,心里永远住着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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