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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人动了杀心，恐怕非要我死不可。”
当门在电子锁控制下被打开，李恩佐随同Quenxus鱼贯而入。这间客厅依然开阔透亮，江景夺人。但难得一见，他们这位Boss居然正匆匆忙忙刚从楼上下来。在衣冠齐整、一身肃穆的顾慕飞身后，是李恩佐昨晚见过的那女人。
依然身着惊艳的晚宴长裙，苏梨两脚赤裸，正邪倚在大理石面楼梯上，阳光中懒懒散散，并不看任何人。尽管脸上没有化妆，又带些缺乏睡眠的疲倦，她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比起昨晚，更显得真实娇艳，风华动人。
尽管李恩佐一脸坏笑，满脑子想的都是“春宵苦短日高起”，顾慕飞却显然没工夫跟他耗。雷厉风行，他从Quenxus手中接过一沓儿厚厚的报告，一边飞快浏览，一边坐进眼前的扶手椅里。他随手一挥，示意李恩佐在一旁沙发坐下：
“Quenxus说，你有重要的事报告。是关于逸衡的么？”
开口单刀直入，一如往常的他。顾慕飞知道李恩佐这个人最不会看眼色。要是放任后者先张嘴，这会儿肯定又是一大串儿叽叽喳喳的废话。
满腹调侃憋不出口，李恩佐这会儿倒十分兴奋：“Boss，你不知道。昨天晚上，Welsh一把人头送来，我就赶快跑进学校实验室，用头里仅剩的一点儿血做了个血液检查。今天早上刚出的结果。Boss，你不是问过我逸衡的死因吗？你绝对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李恩佐洋洋得意卖弄着关子，顾慕飞尽管没有兴趣猜，但口头还是耐心捧场，只是手上也没闲着。掏出钢笔，他在一份报告上飞快做出几点批注，递给正等在一旁的Quenxus。
“检查结果显示，“足够卖弄之后，李恩佐终于松口，“逸衡更有可能是被毒死的——我也说不好，这和血尽而死哪一个更残忍——血液里有着足以致死量的秋水仙素——”
“秋水仙素？”
顾慕飞的视线从报告上抬起来。
“——一种从百合科植物秋水仙里萃取出的生物碱。剧毒。只要区区6毫克就可以致死。和其他的毒物相比，秋水仙素非常好上手：它被商业应用于治疗痛风，只要有处方，随便哪个药房里都能搞到一些。”
边说，李恩佐边大咧咧放开倚在沙发上。毒物学他可谓了如指掌：
“和著名的番木鳖碱不一样，虽同为生物碱，秋水仙素发作时间要更迟一些。虽然因人而异，但至少也要过两个小时才会有症状，不会立即发作。中毒症状包括消化道灼痛、痉挛以及发烧，但没有神经性影响。中毒者会非常清醒——这样看来，确实更适合拷问。”
李恩佐懒洋洋一口气说完，却发现顾慕飞脸色阴晴不定，正陷入深思。原本站在楼梯上的苏梨，这会儿急匆匆光脚跑了下来。她停在顾慕飞的身边，眼睛却咄咄逼人，紧盯李恩佐：
“你说，秋水仙素的中毒症状都有什么？”
李恩佐吃了一惊：
“呃……消化道灼痛、痉挛以及发烧？”他眨了眨眼，又挠头，“我不可能记错啊？怎么——”
那昨夜——？
下意识，苏梨紧抓住顾慕飞的手。尽管相处也算一月有余，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手心相接。他的手现在既温暖又坚定，让她立时放下至少半颗心。
而且，尽管当着李恩佐和Quenxus的面，他却并没有把手抽开。
精短扼要，顾慕飞简述了昨晚的事。
“Boss——”这次，就连一向沉稳的Quenxus，听完也有些不淡定了。
“——等等，但这不可能啊！”几乎从沙发上一弹而起，李恩佐满脸震惊和困惑，“要知道，秋水仙素有点特殊：它的中毒影响非常深远，会逐步造成多脏器衰竭；而且整个过程是不可逆的。要是——要是Boss真被下毒——怎可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听到此处，苏梨更是全身冷汗；尤其，昨晚，她还试图用锋利的真相把顾慕飞伤害、推开。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后者当合约印钞机。大概——不到永久剥夺的地步，人不足以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真情实感。
顾慕飞倒是依然很淡定：
“若是，只是微量呢？比如，远远低于致死量？”
“呃……”李恩佐推了推眼镜，抬起一双眉眼，思索斟酌。他此时已是正襟危坐：
“那样的话，就不能叫中毒了，顶多只能算药物副作用吧。因为秋水仙素确实也是一种商业用药，一般治疗痛风，基础的话，一剂也就0.5毫克。而且如同其他生物碱，即使添加矫味剂方便入口，也都还存有非常重的苦味。Boss，你这么问……？”
“我只是在想，昨晚虽说夜宴，但我几乎没顾得上吃喝任何东西。除了——”
“香槟。”若有所思，苏梨淡淡接口；昨夜，顾慕飞身边只有她一直在场，“而且，也只喝了两口。”
在那之后，顾慕飞就被周一给叫走了。
“香槟的话，”李恩佐砸砸嘴，“那确实很适合投毒。那种气泡味儿什么毒药都能盖得住。而且，秋水仙素中毒并不是立即发作。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要等到音乐会将近结束，大家都要各回各家，才会……不过，这真的可行吗？在场那么多人？”
“酒会席位都是预先安排。酒自然也是统一供应。但只要在酒杯上先涂好毒……”这次难得，Quenxus说话了，“Boss，恐怕，这不会很容易查。”
“——可是，”一头奶奶灰被抓挠得凌乱，眉头紧皱，李恩佐绞尽脑汁，“Boss，你不是说过，敌人只是想方设法逼你退出。怎么现在变成公然谋杀——？”
“……有什么情况变了。”顾慕飞语气冷淡，“现在有人动了杀心，恐怕非要我死不可。”
顾慕飞话音刚落，门前应答机却急促鸣响。Quenxus不慌不忙过去应答。李恩佐和苏梨都各怀心事，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Boss，是戴则。他说是您让他过来的。”
顾慕飞抬腕看表。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不知不觉已近十一点。手中报告他却才看过不到区区三分之一。
站起身，他来回迈开几步，像在思忖接下来该如何去做。突然，他停下步伐：
“Quenxus。”
“Boss？”
“你让戴则独自上来，先在前厅等。我和李恩佐单独讲几句话。”
在Quenxus顺从退出去之后，这番话，顾慕飞开口却是对苏梨说的。
“苏梨，你知道我今天……”抬眼，他悄悄看她，又转开，“还要去做什么，所以恐怕不能陪你了。”
眼中描摹他公事公办，一如既往薄情寡恩的冷傲脸，昨晚他断断续续吐露关于逸衡的那些话，此时又合涌进苏梨心头。眉眼低垂，她不禁有些心痛。
“今天元旦，我让李恩佐送你，顺便陪你散散心。他哄人开心很有一套。Renzo，可以么？”
“啊？——这不难。交给我吧。”笑容纯然，李恩佐总像个孩子。虽然他有些不明白，这件差事怎么会突然就落到自己头上。但是哄漂亮小姐姐开心，他可没有什么不情愿的。
“你可以带苏梨就近去SKYLounge坐坐，顺便和老板娘露露吃午饭。”开口轻描淡写，显然，顾慕飞心思不在这上面。他顿了一下，才又对苏梨说道：“晚上我会去接你。等我。”
就这么着，顾慕飞也算把李恩佐和苏梨都送出了门。偌大一间宽敞明亮的客厅，他一人静静坐着，还没看完的报告堆在一旁。不一会儿，他又站起身，几步来到壁炉旁的伞架前，在伞后，伸手抽出一把武士刀。
他推开前厅的门。
前厅里，戴则正局促不安来回踱步。在看到他的一瞬，戴则立刻止步：“慕飞，我昨晚接到消息：逸衡——”
顾慕飞却挥刀出鞘：
“来吧。解释清楚吧。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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