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03日 22:29
女友从东城打车,百十多块钱车费来看我,因为拎来一个沉重的纸盒子。扒出一堆报纸之后,居然是一套玉雕的茶具。那是她“不讲理”,执意要从叔叔的古董店里挑来送给我的。暗自喜欢,但受之有愧,讷讷地说:你看看我,连北京的房子都没有,居无定所,送我,往哪里摆啊!
女友一抬头,说:可以没有房子,但不可以没有生活啊!
一句话,让我记到如今。
漂泊的日子里,不知搬了多少次家,从最初两个纸袋子,到后来需要搬家公司。从家乡到了北京,然后在京蜀往来颠簸,每次辎重行李中,打着最爱的书,从小抱到大的毛毛兔,香熏,化妆镜。女人家的琐琐碎碎都在里面。哪怕不用,也把住地收拾得像个家。
女友太了解我了,知道我的小性儿,矫情劲儿。送给我的东西,都甜蜜得一股子棉花糖味道:各种材质,规格的兔子在我的床头和笔筒上集合,有着漂亮封皮的音符笔记本,欧莱雅新出的睫毛膏——从她手里的两支挑,赖皮地挑了那支朱红的,明知道她也喜欢。
一个再哲学,再“灵魂”的女人,骨子里还是物质的,需要有可形可状,可声可色的东西,来装点自己的聪明和顽皮。所以,她的厨房宛若欧洲中世纪的木屋,她的起居室里,钢琴边大红的中国柜子鲜艳夺目,她的卧室,公主也羡慕吧。这样的女人,八十岁了也是个精灵,绝没有暮色里的颓废和沉滞。
路上奔波的多了,难免粗糙。很多个夜晚,终于找到住处,把自己摔在酒店的大床上,鼓足勇气准备去洗漱睡觉。多数酒店房间都是给男性用的,甚至洗发水和浴液都是同一个,牙刷粗劣地可以洗厕所。但是永远都记得上海的“鸿”酒店,单字为名,印象已经深刻,更深刻的是每一件洗漱用品都装在织锦的袋子里,仿佛是哪位小姐的闺房,精致优雅;床头有薰衣草的锦囊,淡淡的香。喜欢到迷恋,更不用说洗发水真不是糊弄人呢。第一次没有了路上的寂寞和无聊,取出相机,拍下这个偶然的所在。就象,一个临时的家。
选择了奔波和进取,一些代价是要付的,比如温馨稳定的家。可以舍弃的是家乡150平米的房子,因为那只是房子而已,但不能没有家。所以,再小的住处,再短的时间,我的家,要整洁安详,要有檀香缭绕,要有插花和茶具,要有书。哪怕没有书房,也要有书插,在卧室的窗台上,整齐如列兵。
要有绿植,在呵护之下长大;要有照片,是家人,是故乡的风景,是成长的记录;要有字画,从少年时跟到成家,跟到现在,绫子已经褪色,但字迹已久鲜活,那是一位长者的疼爱,总爱把我比作梅花。
要有一个可以写字的地方,在家乡时是硕大的书桌,砚台笔架,镇纸松墨。在外的日子,没有这样的条件,那么,哪怕是一隅,在宁静时可以独处,心绪流淌。
要有慢慢攒成一套的餐具,工笔的艳阳牡丹,是一个主妇内心的绚丽和妩媚;要有精致的紫砂汤锅,可以煲出一碗两碗温润滋养的热汤,等着冬夜里回来,在没有暖气的客厅享用,一直记得自己昂贵的理想。
要有自己缝制的床单和枕套,素雅的花色,针针细密,枕头里缝了小袋子装薰衣草或者茉莉花儿,永远在安宁的芳香里睡去,记得自己是女人;要有手工做的蜡烛,在午夜里可以点燃,浅紫的烛台和深紫的沙发,是对自己格外的宠爱。
要有回来的心情,尽管陋室一间,产权还不属于自己,但那是心灵安顿的地方,有期待所爱回来的心情,有等待挚友来茶道闲聊的空间。人在江湖,多少时候可以真正高枕无忧?但可栖息片刻,暂且有一盏自己挚爱的城市,温暖了灵魂的灯光。
一个爱自己的人,给一个温暖的眼神都是幸福的;一个接纳了自己的城市,给一个可以容身的小屋都是喜欢的。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没有生活,因为还有对未来的激情和梦想,因为还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房子,但是,从一开始,哪怕是一个人的地下室,就有家。
我的家,我的生活,我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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