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雨罩暝,心中莫名开始慌乱。大概这是块心病。只有我知道,年少便随父母亲东征北战,飘零无根孤独无依的感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看多了风起云涌,潮涨潮落,对世间的风物,虽然有情,但难免心生厌恶。
如今风烟过后,现世安稳,却依然在心里埋藏着一颗漂泊的种子。已到知天命之年,不愿与世相争,与这不安分的人事也无多大瓜葛。却总在寻找一处可以放下行囊的深院,一个沧海桑田之后的归宿。人世或已无一剂良药可以医治这块心病。只能删除或者遗忘。
门外的湖水被雨水打击荡开层层的涟漪,给人一种纷乱的感觉。我们的内心应该要足够强大,不会受到外在的情境所干扰,内心万紫千红,纵是外面世景荒凉,亦会丰盈美丽。内心简约空无,纵是外面轻歌美酒,亦形同虚设。人生繁复,如梦如幻,所有的相遇却又件件是真。良辰美景乱纷纷你方唱罢我上台,大家轮番在这个不大的涵江小镇上演绎着盛世繁华,却不知过些时日这些繁华几时落了谁家的庭院,装扮了何人的年华。
漫漫红尘,飘零半世,记得来处,不知归途。记忆如水,清凉简约,看似透明,却一片混沌。我们皆为这一片混沌中的过客,青春是一场一晃而过的苍茫,回首往事,又有多少是自己能够做主的。
不远处的下高村是儿时居住的地方。那里有流水轻烟,古老村落。像是一个纽带,扣住了前世和今生。那里的村民春耕秋收,世代俭良。那里景色秀丽,人情淳朴,明月清风印在每个人的心里,连砖瓦都自有一种风情。
祖母一生守候在这个村落,勤恳清贫,亦享受平静。她不懂外面世界的纷繁复杂,也不了解飘零无根的真正意义。却如一棵老树一样顽强生长,虽粗茶淡饭,却温暖自足,所求不多,只要有个歇脚的屋檐,简单的睡榻。
暮色四合,厅堂里点亮一盏豆大的煤油灯,安暖中透着平静。劳作了一天的家人分两排坐在竹椅上,谈论着家长里短,感叹着流年收成,亦讲些奇闻笑话。时光如箭,那些在我幼年时熟悉的面孔,如今都不见踪影。连老宅都被人夷为平地。
幼时的我坐在老宅门前的石台阶上,听风在屋檐飞过,幻想着像风一样自由地飞翔。不曾想到,真的有一天我也会像风一样颠沛流离。每当我看到车站赶车的人们大包小包匆忙的身影就心神恍惚,仿佛他们就是当年我的父母的样子,又好像在提醒我,此一生我们终是过客。只有那早已不在的小村,那座老宅和倚门守望的祖母,在梦中将我等候。
我在如梦一样的白塘湖畔,过着世间许多人向往的安逸生活。每日焚香煮茶,看云赏月,栽花写字。今日种种安宁优雅,是父辈用毕生的努力耕耘所得。有天意也有人为,一切皆是机缘。过往所受的颠沛之苦,都是生命里一种历练,一首长诗里的章节,如此而已。
秀美村庄,逶迤河网密布,肥沃良田环绕。是小村的风貌,也是我前世遗留下来的魂魄,所以今生我的魂牵梦萦,情真意切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毫不为过。看过风景万千,最美的还是家乡的景物。爱过百媚千红,最好的还是那段少年锦时。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每个碌碌的灵魂都是戏子,都身着锦衣华服,在注定的故事里,演绎着别人的喜怒哀乐。有时看似演的是主角,却万般不由人,只能沿着命运中早已安排好的桥段身不由己。那些繁花似锦的岁月,终有一日都不复存在,天涯归路,一个人走,不会有人跟随的。
河山有情,是我们用泪水浇灌的,流年如风,是我们来去匆匆的脚步。我们对人间万物许下的诺言,最后都不得不被风吹散,个体的无力和薄弱,注定终会相负,愧对众生。
慢慢地,习惯了内心不为人知的飘零,寒江孤影,天涯陌路,各自不易。无论所遇到的是薄情还是多情,皆应温柔相待。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过客,所有拥有的都是暂时的,就算居无定所,也要随遇而安。就如阿强昨晚讲的,安心当下,清简自持。悲欢离合是人间常态,好与不好,都会过去。
在我的生命里,早把经历过成了一首诗,将世味熬成一壶茶,细细品尝。平日里也只是做一个闲人,赏花听雨,消磨光阴,时间是自己的,无论怎么过都是自己在过,我与别人不同的是,我看的更淡。
流光温柔令人感伤,记得一路行来途中能记得遇到的绮丽风景,也会遗忘许多美丽的片段。我在细雨敲窗的午后打盹,看雨滴在屋檐滑落溅起皇冠一样的水花。那一刻我的心还在冒雨狂奔,只为赶赴下一场山海。
众生皆苦,于人世间飘零,皆为漂泊,各有各的难处。于是,便为蝼蚁般忙碌着,再挣扎也不会觉得真正的稳妥。不如与命运妥协,和草木一同修行,做一个良善宽容的人,顺应自然。若问何处是归途,不过是云深不知处。
读书轩窗下,煮茶小湖边。卷袖捞田螺,把酒不羡仙。还是收拾一院子的花草,简衣素食,去安享岁月的馈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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