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

老了，人终究会老。

张老95岁了，亲戚朋友都说，老爷子活到这个份上，真是福大、寿大。大家说这话时，张老一个人坐在地坪里晒太阳，他两眼望着前方远处的高山，高山脚下葬着的是他的老伴，老板早在二十年前就走了。

地坪下面，是一片梯田，张老以前是种田的好手，他喂着一头牛，梯田的犁地，打滚，都是他一手完成。那时的张老强壮有力，一个人拉扯大了一大家子。

现在的老爷子眼花耳聋，年轻人都不愿意凑到跟前和他说话。大家热闹着聚在一起，嘴里说着是来看老人家，实际上呢？是找由头聚到一起，大吃大喝完，把老爷子撇到一旁，拍拍屁股走人了。

张老觉得很寂寞，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万事还得靠自己。

孙子张帅前年刚娶了一个外地的媳妇，他在城里上班，当白领。张帅是这个乡村大家庭的骄傲，是第一个在大城市立脚的人。

老爷子天天盼着要曾孙，每次张帅一回家便要催促，甚至下达命令。张帅挺烦这个，年轻人想着好好享受美好生活，都不愿意早点要孩子添加麻烦。张帅的媳妇甚至声称自己讨厌孩子，希望不要孩子最好了，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才潇洒。养孩子有什么好，你伺候他长大，得送他上学，还得帮他找工作，又得给他娶媳妇，带孙子，没完没了的事。你还得托菩萨保佑他这辈子能记住你的好，懂得孝顺你。她说的有道理，张帅也赞同。

老爷子说话越来越没底气，张帅也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要么就懒得回家老家，免得听老爷子唠叨。老爷子越发古怪，好几天不说一句话，像个木头人一样。他自觉留日无多，越发不愿意麻烦家里人，有什么病痛也是忍着，不哼出来。

有太阳的日子，他能坐在太阳底下晒下大半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回到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