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傍晚六点半，正绞尽脑汁的处理邮件，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
-明天早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你谁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明天早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特么哪知道你是谁啊？在一瞬间的炸毛后，我突然来了兴致，反正也不着急走，索性陪你唠唠，就当劳碌后的小消遣了。于是我欣然应允，说“哦知道了，那咱们明早办公室见”。本来已经做好短兵相接的准备，并在大脑中迅速准备了几套说辞，没想到那边却一下泄了气，在愣了几秒后，自觉无趣的挂了。

听着手机那端的嘟嘟声，我不禁开始想象对方此刻的心情，没有成功的戏弄到别人，应该很失落吧？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回击，连一点声响都听不到，自己跟自己做困兽之斗。坐在我旁边的小Dev们此时也不敲代码了，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这件事，大家一致觉得这个骗子战斗力不行，并开始分析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在一阵笑闹中，我脑海中的另外一副面孔渐渐清晰。

那是我初中的时候，周末游玩归来。正值隆冬，小区里也没几个人走动，我远远的看到一个人骑着车子飞驰而来，骑进了第一排单元楼，神情有点奇怪，满脸茫然、焦急而不知所措的样子，仿佛有什么人在追他。我与他错肩而过，很快便把他的身影抛在了脑后，一个人往三号楼走去。我住在四楼，在老式居民楼中，这已经是较高的楼层了，当时还没有见过太多高楼大厦的我常常觉得自己住在云端，每次回家都难如登天。

正在我哼哧哼哧往上爬时，忽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登登登的上楼声。还没回过神来，胳膊已经被人拽住，一时都没有认出这就是几分钟前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个人。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我恐惧不已，他哆嗦着嘴唇问我，“我可以亲你吗？”在询问的同时，还腾出一只手来试图解开腰带。

我以跳跳做担保，真实情况只比我描述的更糟，而不会更好。我当时陷入了一瞬间的懵逼状态，又立刻被自救的意识唤醒。在他顾左右而分神的时候，用最大的力气甩开了他，然后两步并作一步的飞奔到了四楼。当时家里并没有人，而且还有一道上着双重锁的防盗门，有那么一霎那我觉得自己完了。但是很奇怪，直到我抖抖索索的开了门，也并没有人跟上来。

爸妈回来后，我哭着给他们讲述了当时的情形并表达了自己的疑问。爸妈也十分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只是开始限制我的出行，并尽可能的陪在我身边。也因为这件事，我一下子从完全不受管控变得像被软禁一样。还好当时已经初三了，很快便升入了高中，开始住校生活，这件事才慢慢的淡出我记忆。

后来在了解了一些相关知识后，才知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有的人在成长到一定年龄后，就会控制不住的想做一些类似的事情，真的控制不住，这不是提高自制力可以解决的事情，只能服药就医，用激素来压制激素。有点像吸毒，很多人都知道，自行戒毒是个伪命题，一旦形成生理依赖，单纯依靠意志力是不可能战胜毒瘾的。

在和一位医生朋友聊天时，他也像我表达了类似的言论。即基因对一个人的影响之大，大到一个民族，小到一个家族，无不受着基因的指引。在有的人的血脉中，“傲慢、嫉妒、愤怒、怠惰、贪婪、暴食及色欲”表现的尤为强烈。他们是病人，是饱受歧视、自救无力、可怜又可恨的病人。幸运的，可以找到一条能够合理纾解的道路，比如暴力的人当了武术教练、有臆想症的人做了科幻作家、暴食的人走上了厨师之路。而不幸的，我无法想象。